第四百三十八章:意外
2024-06-11 18:06:52
作者: 愛哭鼻子的長頸鹿
前世的場景恍若重現。
一臉沮喪的賢哥兒從學堂回來,眼睛紅紅的,肉嘟嘟的臉頰上有明顯的小掌印記,而且手心也是腫的。他瞧見煙染站在門口,立即將小手背在身後。
賢哥兒一直隨煙染住在城郊別院裡,開蒙請的是有名的夫子,可是到了年歲上學堂,安陽伯府的長輩便要求他去上族學。是以,他每日乘著馬車進城,下學後又乘馬車回到別院。
煙染一瞧見賢哥兒的神態,便曉得怕是又與族裡的小霸王槓上了。學堂並不清靜,賢哥兒雖然是長子嫡孫,但卻不是安陽伯府的世孫。世孫乃是詹韶儀生下的兒子燁哥兒。雖說燁哥兒比賢哥兒小一歲多,但在某方面卻異常鬼靈精。繼承了詹韶儀對煙染的恨意,使得孩子之間,燁哥兒都一直敵視著賢哥兒。
賢哥兒在學堂里,備受燁哥兒排擠,他身為安陽伯世孫的,自是比族群里的其他孩子地位高些,誰人都會奉承聽命於他。使得賢哥兒總是被欺負,就連學堂里的夫子都是趨炎附勢,盡偏袒燁哥兒。
許是因為賢哥兒總是受委屈,煙染更加不會原諒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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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染忍住心中的酸澀,心疼地捧著賢哥兒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賢哥兒道:「阿娘,我不想上學了,就在家跟阿娘學不可以麼?」
煙染心疼賢哥兒,心裡早就一百個不願意讓他去那個學堂。可之前她沒能阻止,是因為賢哥兒怎麼說也是葛家的子孫,家裡的長輩要求,她不能執意反對。
這次賢哥兒受傷且全在看得見的地方,煙染心裡當然會借著這個事兒發揮,為賢哥兒另謀夫子。
可是面對兒子,她不能直接表達出來。遇見難事,讓小小年紀的他受點兒挫折,說不定對他的將來反而是好的。
雖說當娘的心,疼得跟針扎的一樣,可她只能這樣去想。只因她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讓賢哥兒一輩子在自己的羽翼下安逸生活。將來全都要靠他自己。
是以,她不能將孩子保護成溫室里的嬌花,讓他自己領悟人間的難事,幸福事兒也未嘗不可。
世上凡人千千萬,是與非、黑與白,是否能明辨,還都看他自己。
煙染牽著賢哥兒的手走到大門口的角落,蹲下身子,對賢哥兒道:「你瞧瞧這小東西多開心?」
賢哥兒好奇地蹲下來,瞧清楚後就有些失望,不就是螞蟻搬家麼?
「它們個子小小,力氣卻很大,不一定是天生的,可能就是逼出來的,不然就會被族裡拋棄,被笑話。所以它們打小就鞭策自己要成為大力士,要擁有可以活下去的本事,融入螞蟻的大家庭,讓它的母親蟻后不會失望。」煙染整理著措辭,儘量用孩子的語氣與賢哥兒交流。
賢哥兒蹲在原處,靜靜地望著角落,沒有回應煙染的話。
煙染繼續道:「它們天生勤勞,從來不想其他有的沒的,只做好自己本分,你瞧它們活得多開心,干起活來多賣力?什麼煩心事兒都可以拋到腦後,因為它們只想該想的。」
賢哥兒還是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那一隻只小螞蟻。自此,一直到賢哥兒高中狀元,有煩心事的時候就會去看螞蟻,甚至沒事時,也會對著螞蟻發呆。
他也告訴煙染,他喜歡它們。
往事如煙,此時划過腦海,恍如昨日。
煙染淚盈於睫,來到霍啟洵身前,抱著他肩膀的雙手都有些顫抖,呼吸有些不順暢,望著身前的兒子竟叫出了前世兒子的名字:「賢哥兒。」
「阿娘,我叫霍啟洵。」賢哥兒一臉平靜,神情與敬王依然極為相似。可煙染此時不是想這些,她聽見兒子的回答,也笑自己瘋了。怎麼會覺得這個兒子可能是賢哥兒呢?
真的是瘋了,一定是瘋了。
霍啟洵從懷裡掏出一柄短簫,前兒個,敬王開始教他吹的,他聰慧,一學就會,敬王還誇他極有天賦。他將短簫放在唇上,悠揚悅耳的簫聲響起,令煙染捂住了嘴巴。
這首曲子叫《竹如玉》,是賢哥兒譜創的,為煙染而作的一首曲子。
煙染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霍啟洵卻甚為淡定,他早就看出他的母親也是重生,只是一直沒有表示出來。
他雖然小小個子,卻有一顆幾十歲的成人魂魄,所以不習慣被別人摟著抱著,更反感別人捏自己的臉頰。總之,他不喜歡。
但是他卻是欣喜的,因為他又見到了母親。
前世,永然公主那對母女害死自己的母親,他一輩子都沒能原諒自己。
他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母親生前日日帶的白玉簪子尋回,然後每日戴在發冠上。可是不曾想,意外死去後竟又成了母親的孩子,雖然父親換了一個,但他又與母親團聚了。
前世他與葛長楓的父子情誼並不深,但總歸是父子一場,只等著長大後,能夠給他更好的生活。
至於其他,目前還沒想得多遠。
但他清楚,如今的生父是敬王,他要感念前世的父親,更要孝敬今生的敬王,與愛戴母親一樣去愛戴。
煙染真真沒有想到,竟還有一個人與自己一樣是重生的,並且這個人是自己曾經朝思暮想的賢哥兒。
又做了母子,曾經以為再也不可能的夢想竟突然實現,她喜極而泣。
一旁伺候的人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王妃因何突然抱著小王爺哭成這樣?待會兒讓王爺瞧見,又該心疼了,甚至還會以為小王爺惹王妃生氣,那樣小王爺可要遭殃了。
良久後,煙染才回神,一邊抽泣一邊揩著淚水,在霍啟洵的耳畔囑咐道:「我不問你後來發生了什麼,因為這是咱們的新生,你的父親是霍淵,你叫霍啟洵。前世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你也忘記,好麼?」
霍啟洵順從地點了點頭,他一向聽母親的,母親說的總是甚有道理。
不過說實話,聽見母親說不問後來的事情,他也是稍稍輕鬆一些,不然還真不知該如何告訴母親。
當年母親死後,皇上為她做了什麼,然後所有人才發現,原來皇上竟對母親如此愛慕。面上沒人說什麼,但背地裡……母親名譽其實有損的。
是以,他不想提。
而經過這兩年的觀察,他覺得,自己的父親敬王也是重生,他與上輩子一樣愛慕母親,且此生如願娶到了自己母親。
瞧著母親這般倍受呵護,日日笑顏如花,是因為真的幸福,才會讓她變成如此嬌俏、靈動的一個女子。
他一直都希望母親能夠開心,可是前世里,母親雖然從未向他訴說過心中的煩悶,但母子連心,他豈會不知?
只是母親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與螞蟻相似,不想其他的,只做著一個母親應該做的一切。
這般回想,他覺得母親前世只是一個母親,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母親對他的教導極多,從不讓他與別的孩子攀比,也沒想過讓他比別的孩子更加出挑。都說母親對孩兒定是有期望的,可是她從不在孩子跟前表現,讓他為難。
漸漸的,望著別的孩子,他看見了自己母親的可貴之處。說實話,他的母親很普通,只是幽居在宅中的婦人一個。
但她含辛茹苦,不求回報,只有身為她的孩子,才能感覺到如此普通的母親帶給他的,是多麼難能可貴的母愛。
母親看似平凡無奇的婦人一個,可是教導他時的徐徐善誘,委婉引導,讓他看清也想清了世間之事的總總形態。後來,不管是要發奮,還是面對著爾虞我詐,細細想來,母親全都悉心教導過他。
他的母親一直引導他如何做一個人!做一個正直的人!
是的,天地玄黃,有幾人能參透?就如同人,有人為何身居高位而鬱鬱寡歡,有人為何際遇不順而愁眉不展。有人為何因為一個發黑的饅頭而開懷而笑……
母親一世淡然,並沒有什麼上進心,也許要怎麼形容吧?因為他知道,外祖父莫謹年就曾經是個無為的人,而母親與外祖父感情如此深厚,母親自是受到影響的。於是她對於物質、名譽其實從未真正奢求,也不與人樹敵,只求問心無愧地好好生活。說她蠢笨,她也有圓滑之處,說她矯情固執,偏居一隅,可她並不為此後悔。
母親的陪伴,讓他無憂長大,這些點點滴滴,全都深深種在他的心間。
其實他重生後,發現自己是奶娃娃時,曾經竊喜過,也曾不安過。後來也曾打探母親如何嫁給的今生的父王,竟發現母親最早其實是想再次嫁給安陽伯府里的父親的。
賢哥兒了解自己母親,清楚母親對前世的父親葛長楓定然沒有一絲夫妻情感,想過嫁給他,定然只是因為想要生下自己。
他知道自己母親有多記掛自己,前世,她一輩子的時間都是陪著他,默默為他做著一切。所以重生而來,又如何能將自己拋之腦後呢?放不下便有牽掛,有牽掛她才會想要走前世相同的路。
慶幸的是,今生,父王依然傾心自己母親,母親為了生下自己,父王怕是很難才虜獲她的芳心。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母親又不是石頭做的,終是打開心結,放下過去,與父王琴瑟和鳴。
因此,他是真心替自己母親高興。
煙染翹起一根小尾指,「咱們拉鉤,答應我,咱們的秘密千萬別說出去,任何人都不說,包括你父王。」是的,她不想敬王知曉自己前世的事情,更不能讓他知道霍啟洵前世還是葛長楓的兒子。
霍啟洵心裡有些無語,阿娘明明曉得他心理年紀不小,怎麼卻又拿自己當小孩子嘞?勾手指什麼的,真真幼稚!
霍啟洵一臉淡然,心裡頭腹誹,卻還是伸出小尾指與煙染拉勾勾。
母子倆會心一笑。
「怎麼了?」敬王的嗓音響起,讓母子倆全都扭過頭去。
煙染此時眼睛還蘊著淚珠,敬王不由得蹙起眉頭,「阿染……」
煙染笑著來到敬王身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沒,洵哥兒乖巧,我一下子感動,就哭了。」
霍啟洵向敬王行禮,一板一眼,極為標準:「父王。」
敬王頷首:「該去用膳了。」說著,他一下就將霍啟洵拎起,讓他的小屁股坐在自己健壯的手臂上。
霍啟洵有些不適地扭了扭小屁股。敬王笑了,他清楚兒子不喜歡人家抱,可他就是要抱,這小屁孩就該有個小屁孩的樣子。
霍啟洵心內嘆一口氣,道:「中午有父王做的明火烤魚麼?」
敬王捏了捏兒子的小鼻子,沉聲道:「有,不過是給你母妃做的,不許你吃。」他說完便牽起煙染的手兒,一家人往主院靜姝院走去。
煙染可不管這父子倆的小較勁,霍啟洵早就偷吃過敬王做的菜餚了。
只是敬王就是不准他吃,明明同一張桌子擺著,每回父子倆筷子就像打架一樣,一個想吃一個不讓他得逞。想想敬王與兒子較勁的模樣,那神態極為生動,煙染看著覺得挺溫馨的。
霍啟洵道:「父王做的菜不讓兒子吃,那母妃給孩兒做吧。」
「好。」「不好。」煙染與敬王的聲音同時響起,夫妻倆微微愣一下,敬王先行道:「父王做的菜只能母妃吃,你母妃也只能做給父王吃,沒得商量。」
霍啟洵皺了皺小眉毛,唉,每日瞧著父王與母妃秀恩愛,自己怎麼也有一種孤獨的感覺?
只是這身子也太小了,根本沒法找個伴,真是寶寶心裡苦。
敬王看著霍啟洵愁眉苦臉的小模樣,心情分外開懷,道:「歇晌後,父王瞧瞧你馬步扎得穩不穩,若是不穩,有得你小子受。」
「……」霍啟洵一臉哀怨地看向敬王,人家做父親的不是該考孩子課業什麼的?可自個兒的這個親爹倒好,從來不問課業,只抓他練武。
他上輩子中的狀元,裝成三歲娃娃來應對大人考課業,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偏生父王不按著常理來,只抓自己的體格,想讓自己成為武夫不成?想想自己一直是個文弱書生,扎馬步什麼的,太難為他了吧?
霍啟洵低頭瞅瞅自己的小身板,莫名起了擔憂。適才與母親相認,周身幸福籠罩的感覺一下子消散。是真心對父王又敬又怕,以後的日子真心逍遙不起來了。
重生?呵呵,一點兒也不美好,因為要習武!
不喜歡,討厭!特別不喜歡!特別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