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賠罪

  太子微微頷首，其實他也是很矛盾的，讓六皇子回京，他是猶豫了再猶豫，可是……近來老四有些囂張，父皇委以重任，而他的生母阮淑妃又恢復了榮寵，使得自己吃了好幾次悶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六皇子雙唇抿著，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清雅的坐在位置上，執起茶盞的蓋子，輕輕拂著茶水上沒有的茶末。

  太子道：「這幾日我去永春宮，姨母總是念叨你，所以就來這兒看看你，也好給她帶個信兒。」

  太子這邊搬出薛貴妃，六皇子難免失望，別人不知道薛貴妃的本心，太子不可能不知道。薛貴妃打小就從嚴要求太子，讓他自律自強，但對六皇子卻截然不同。

  薛貴妃人前端的一副慈母模樣，像是將六皇子視為己出，真實目的，不過是婦人慣用的對繼子的捧殺手法罷了。

  文樂帝對六皇子越來越不喜，薛貴妃功不可沒，若不是她一直適時的搬弄與排擠，文樂帝哪會一提六皇子就厭煩，父子倆相看兩厭的情況，真真應該感謝薛貴妃的良苦用心。

  六皇子神情淡漠，緩緩道出一句：「我在這兒好得很，讓她不用費心。」他對薛貴妃的疏離從未掩飾，也不需要掩飾。

  「六弟在這兒待了幾個月，也該回京了。」太子沒將六皇子的態度放在心上，因為他跟誰都是這個樣子，就連在太后的跟前，也不見得變了嘴臉。

  六皇子雙唇微乎其微地勾了勾，是對太子的嘲諷，因為真的如預料的那樣，開口讓他回京了。

  

  前一世與這一世一樣，他與這個太子二哥是交好的，上輩子若不是太子出了意外，他不會登上那個位置。

  重活一世，他想著與小丫頭在一起，也想幫太子避過那場天災，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做了那麼久皇帝，真能一輩子做臣子嗎？是以，他也猶豫過，不過最終還是選擇輔佐著這個太子二哥，想著幫他避過那次天災。

  可如今看來，太子多疑的性子實在太重，自己幫他對付了大皇子，就引來他的忌憚，現在四皇子也就出了兩次風頭，他又想著讓自己回去對付，那事後呢？是不是又想翻臉不認，將他撇到角落嘎達，遠離政權中心？

  這次是在京郊大營，下一次，應該是邊塞了吧。

  這樣的太子，如何能夠助他登上帝位？太子若是繼承了皇位，自己豈不是要時刻防著他的猜疑，那就無異於將一把閘刀懸在自己的頭頂。

  上輩子，大皇子沒有那麼早落網，所以也沒有讓太子升起忌憚之心。而這一世，因為自己對事情的提早知曉，所以很快地掐住了大皇子的七寸，卻不曾想，反而將事情推向了另一種局勢。

  是的，雖是重來一回，但是很多事情還是發生了改變。比如從靈清寺出來，在南環山腳下的那場刺殺，就是前世沒有過的。

  既然軌跡不一樣了，就不會按著前一世那樣發展，必須另做籌謀才行。

  六皇子心裡想了很多，面上卻看不出來，頃刻後，他淡淡道：「不是我想回京與不回京的問題，我是來這兒受罰，二哥知道原委的。」

  太子當然清楚六皇子是怎麼來的京郊大營，只是他以為六皇子就算再沉穩，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郎，對什麼都寡淡，素來只與自己親近，應當不會看得這般透徹，一下就知道自己這麼做的真實目的。

  「姨母那次病重，你怎麼也要去看看她，不然也不會惹來父皇震怒。」太子悠悠地道，繼續一副兄長模樣地囑咐道：「她怎麼說也是照顧你我長大的姨母，知道你對誰都這幅模樣，可有時候也太過了些。當時父皇對你不滿，我只能建議他將你放到這邊來，而你剛好可以歷練一番，二哥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

  六皇子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前世的時候，太子這般說，他覺得太子是將他當弟弟，對自己與其他兄弟是不同的。

  經過這一次，他不得不承認，皇家無親情，這是鐵錚錚的事實！

  太子見六皇子沒有表態，只得道：「想來父皇也已經消氣，姨母一直心疼你在這兒待著，明兒我便向父皇說情，讓你早些回京。」

  「謝謝二哥的好意，我在這兒挺好，真的不必費心了。」六皇子直言拒絕，太子就有些為難了。他不好啟齒，總不能直言是讓他回去對付老四的吧。

  年前大皇子貪污戶部賑災銀兩的事情，這個老六辦的是雷厲風行，他才十四歲，竟能弄到那麼齊全的罪證，讓大皇子再也沒了翻身的可能。

  老六的手段與行事，雖說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但……難道他不應該防著老六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老六若有了異心，想來對付自己，然後一直虛與委蛇的潛伏在自己身邊，不是更讓自己防不勝防？

  老六是元後嫡出，母族強大，所有兄弟中，他與太后的血緣最親，自己一個不慎，被他先將一軍，豈不為時已晚？

  這是太子的真實想法，可他又頭疼得緊，目下阮淑妃與四皇子這對母子倆虎視眈眈，他還真不能斷了六皇子這個臂膀，加上薛貴妃這次被陷害，更是禁足在永春宮，情況有些不妙，再這麼下去，四皇子手中的權力只會越來越大。

  而他身為儲君，事事都要小心謹慎，既要防著兄弟間的狼子野心，又不能讓父皇生氣疑慮，讓他覺得自己過分覬覦那個位置。

  所以有些事還是要老六出手比較好，應為他本就被父皇不喜，萬一出了簍子，雷霆震怒，也是這個老六首當其衝。

  太子的這些心思，六皇子揣摩得到，何以願意再為他做牛做馬？

  兄弟倆這次相商，六皇子立場堅定，不想回京，而太子不好說出他的本意，搬出薛貴妃，六皇子又不買帳，只得失望而去。

  六皇子恭送太子啟程，將他送到軍營外頭，看起來與往日一樣，仍舊敬重這個二哥，只是心內對這個二哥的情感，也是已經變換了角度。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這是他對太子二哥的態度，若是太子當真沒有那份心胸，他也將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太子走後，六皇子叫來小安子，道：「將這封信傳給五妹。」

  小安子道：「六殿下，這封信急嗎？若是連夜送進宮裡給五公主，怕是有些難度。」

  「不急，明日送進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