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折騰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煙染雙手抱膝，坐在冰涼涼的地上，暗黑的屋子，將她的小身影襯得越發孤寂，令人心酸。

  莫謹年疼惜地拍了拍煙染肩頭，心裡很不是滋味，閨女出府看竹娘子畫畫，為了什麼，他清楚得很，本就非常內疚，閨女那麼想學作畫，天賦頗高，若得名師指點，畫風定能自成一派，可他卻沒法為閨女鋪路，生生將她給耽誤了。

  莫謹年有些哽咽，嗓音暗啞，輕喚道：「染染。」

  煙染沒有回應，小臉搭在膝蓋上，莫謹年這才發現，她竟然睡了過去。這麼冷的天，連個火盆都沒有，莫謹年對褚氏的慍意更甚了幾分。

  他將手撫上煙染的額頭，沒有燒起來，這才放下心來。

  「染染，爹爹來了，爹爹抱你回去吧。」他彎下腰，打算將閨女抱回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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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這個動作驚擾了煙染，她睜開眼睛，迷濛中，望見的是莫謹年放大的臉龐，意識還未完全甦醒，含糊喚道：「爹爹。」

  閨女醒了，莫謹年沒有將她抱起，轉而攙扶著讓她起身：「地上涼，起來再說。」

  煙染蹣跚著站起：「慢點，我……我腳麻了。」

  何氏先前去給煙染取大氅，回到庫房，見到莫謹年在這兒，便福了福身，道：「老爺，這是姑娘的大氅。」

  莫謹年接過何氏遞來的大氅，為煙染披上：「先小站一下，待會兒再走。」

  煙染的重心還在莫謹年身上，怕他擔心，撒嬌道：「爹爹早點兒回來就好了，我就等著你救我出去呢。」

  「你這丫頭，為什麼不跟你娘說是我允許的？」莫謹年有些奇怪，閨女也是犟脾氣，若她真的有錯，她會認。可今兒出府的事，她明明知會過自己，褚氏這廂不由分說的發作，換做平日裡的閨女，定然是吃不消的，哪會逆來順受？

  煙染知道莫謹年的疑惑，現在她多了上輩子的閱歷，做起事來，自是與以前大不一樣。

  「阿娘在我這兒沒將脾氣發出來，轉頭拿青嫿開刀，我就這麼一個丫環，如果阿娘把她打死了，或者賣給人牙子，誰來伺候我？」煙染的語調看似輕鬆，說的事情可不輕鬆。按著宣武侯府的安排，煙染作為侯府的姑娘，身邊是要有兩個大丫環和兩個二等丫環伺候，可是那幾個都被褚氏一氣之下，給趕了出去。

  褚氏的氣性一上來，就是這麼不管不顧的，老太太和三太太不認同褚氏胡鬧，表面上沒說什麼，卻也不再往五房配人了。

  所以五房裡的人手沒有幾個，就連褚氏，身邊也就兩個年紀不大的丫環貼身伺候著，而何氏則是整個五房的管事媽媽，五房的諸事，都要她來打理。

  煙染的話語讓莫謹年啞然，深深的嘆一口氣，轉而對何氏道：「你去告訴太太，我不需要日日折騰的母狗，真的這麼嫌棄這個家，就和離好了，如果還待在這，就別再惹我的閨女。虎毒還不食子，我今晚要是不回來，染染是不是真的在這關一晚上？」

  何氏一聽這話，就知道老爺氣大發了，原本老爺和太太就是分著過的，已經好幾年沒說過話了。可老爺畢竟還是心軟的，念在太太生了一雙兒女，從未說過休妻或者和離的話。現在老爺讓她傳話，作為下人，她是應該為太太求情的，可……她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

  何氏這廂正為難著，褚氏的聲線已經打外頭傳了進來。

  「好你個莫謹年，想趕我走？門都沒有，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嫌我小門小戶出來，上不得台面。你也不想想，當年要不是我爹，老祖宗能活到現在嗎？訂婚約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嫌我？我爹還沒嫌你們莫家是罪臣之家呢，還全家被發配到那個鬼地方，現在好了，你們莫家鹹魚翻身了，倒想將我掃地出門。」褚氏一走進來，就用手指著莫謹年的鼻子，謾罵的嗓音尖銳得很，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煙染揉了揉太陽穴，又來了，阿娘就是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同樣的戲碼一直重複，也不覺得膩歪。

  果不其然，褚氏開始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你們全都沒當我是人，連生個閨女都看不起我，我還說不得了，我……我不如死了算了……莫謹年，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也不會便宜你的，我一頭撞在你們侯府的石獅子上，讓全天下的人看看，你們莫府就是這麼欺負人的。」

  「蠻不講理，矇昧無知。」莫謹年吐出八個字，拉著煙染的小手，準備拂袖而去。

  煙染扯了扯莫謹年的袖子，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輕聲道：「爹爹，你別生阿娘的氣……」說到這，她也有些語塞了，目前這個狀態的阿娘，委實沒什麼說辭可以維護的。

  「染染，咱們走吧，別理她。」莫謹年無力與褚氏糾纏，反正只要說話，她就越發的沒法收拾，不理睬是他一貫的做派。

  煙染攥住爹爹的手，心中思尋一番，決定向阿娘抽出鞭子，就在今晚。

  「爹爹，阿娘這個樣子太不像一房主母了，有沒有想過將她送到庵堂去？」

  莫謹年聽完這句，心中一沉。褚氏再這樣不省心，搞得家無寧日，他的確會將她送出去。可……現在是閨女親口說出來，她身為兒女……想將親生母親送去庵堂拘著，這就委實不應該了。

  莫謹年蹲下身子，扶住煙染雙肩，囁嚅道：「染染，這話……是誰教你的？」閨女的確不服褚氏，那也是因為褚氏沒法讓人信服，可閨女絕不是個忤逆不孝的孩子，是以，他只覺得一定有人教壞了閨女。

  褚氏還在地上鬧騰，指著煙染罵道：「你這不孝女，竟然想把我送走，沒有我哪來的你……」說著，她從地上爬起來，朝煙染撲去，那架勢似乎是要將煙染親手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