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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重生

2024-06-11 17:53:48 作者: 愛哭鼻子的長頸鹿

  入冬以來,奇冷的一天,凜冽的寒風特別的凶,跟人有仇似的,刮在臉上,像刀割的一樣,生疼生疼的。

  景寧侯府素來井然有序,自打老夫人莫氏病倒,府里的氣氛就變得很不一樣,今日更甚。

  方太醫說了,老夫人怕是熬不過晌午了,也才三十多歲的人兒,怎麼說倒就倒了呢?

  老夫人一去,這侯府里還有什麼主子需要伺候?景寧候葛賢是永然公主的駙馬,肯定是在公主府長住的,這裡變成沒主的宅邸,留幾個掃灑和看守的人就夠了,至於其他人嘛,指不定被公主發賣到什麼地方去。

  要知道,永然公主最看不慣侯府的人,以前有氣性時,不敢拿老夫人怎樣,就使勁將氣撒在下人身上,虧得老夫人頂著,永然公主才沒有太過分。

  目下老夫人病危,她們作為侯府的下人,怕是安身日子到頭了,想到這些,誰還笑得出來?有不少僕婦已經抱頭痛哭,就算沒有抹眼淚的,也表情凝重得很。

  老夫人的院子是謙和院,只有兩名僕婦守著,看表情倒是沒幾多悲傷。院子裡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被陰冷北風吹來的落葉與殘片。

  眼瞅著快到午時了,還是冷得她們直打哆嗦,縮站在門口,不允許別人進院子打掃,也沒有進屋去伺候老夫人。

  其中一名僕婦,四十歲上下,穿著一件靛青色綢布棉衣,偷偷挑開帘子朝裡頭張望,反手扯了扯身旁僕婦的袖子,喚道:「宋媽媽。」

  被喚作宋媽媽的僕婦扭頭問道:「裡頭怎樣了?」說完,她的眼睛順著簾縫朝裡頭張望,這邊看過去光線太暗,什麼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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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還抬著,還得再等等。」那僕婦收回視線,面朝宋媽媽,轉而言道:「侯爺遠在業州,老夫人做斷七的時候能回來嗎?」

  宋媽媽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道:「難說,前兒個消息才派出去,永然公主又在侯爺身邊,等他知道的時候,估計五七都過了。」

  老夫人莫煙染躺在屋裡的榻上,雙眼看著帳頂,兒子葛賢的臉明明近在咫尺,抬手想要摸一下,卻怎麼也夠不著。

  屋外頭的對話傳進來,聽在她耳里,清清楚楚的。可能是迴光返照,所有的感官又敏銳起來了。她不禁自嘲,人都還沒死呢,就急著商量做七了?也對,永然公主這個兒媳婦故意將兒子支到千里之外,不就是為了對自己下手嗎?

  想到這,莫煙染噴出一口鮮血,目光開始渙散,氣若遊絲,唏噓吐出三字:「賢哥兒……」她不甘心,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試圖摸摸兒子的腦袋,奈何大限已到,高高舉起的手終於頹然掉下。

  活到三十多歲,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唯獨放不下賢哥兒,她唯一的兒子。

  永然公主,你夠狠,毀了賢哥兒一輩子,連我們母子的最後一面都沒法相見,假如一切重來……

  她的思緒沒有繼續下去,連出的氣都斷了去,瞪大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帳頂,之後發生的一切,再也看不見也聽不見,一切的恩怨都沒法繼續下去。

  再次睜開雙眼,莫煙染環視四周,屋子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好像是……自己在莫家的閨房?!

  煙染有些難以置信,這也是瀕死前的幻象?她忍不住摸摸身上蓋著的被子,不是之前的被褥。

  賢哥兒孝順,將她接進侯府後,什麼都給她用最好的,現在身上這床被褥,料子略顯粗糙,厚重得很,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煙染驚慌的起身,踉蹌著走到妝奩前,對著銅鏡細細看著,裡頭映出的人兒烏髮如雲,披散在肩頭,巴掌大的小臉黝黑蠟黃,遮掩了原本清麗出塵的五官。

  這不是景寧候老夫人的臉,是她還是莫家六姑娘的臉。

  怎麼可能?是做夢嗎?

  煙染抬手掐一掐自己臉頰,痛感傳來,如此清晰,顯然不是夢境。

  「姑娘起來了?」這話傳進來時,門前的帘子被打起來,進來的是一個穿著橘色襖子的小丫環。她看起來才十二三歲,眼睛生的好看,梳著雙丫髻,正端著一盆水走進來。

  煙染輕啟雙唇,喃喃喚道:「青嫿?」

  青嫿是打小就跟著她的丫環,與她很是親厚,像大姐姐一樣。煙染十九歲那年,準備放青嫿出府嫁人的時候,那個被寵壞的弟弟莫昭允竟然強要了她。這丫頭性子剛烈,心裡已經有人了,就那麼一時想不開,直接投了繯。

  當時煙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月都病在床上,心裡恨極了莫昭允,卻沒法為青嫿報仇,只因那是她的弟弟,是被她爹娘捧在手心裡的弟弟。

  青嫿察覺煙染神情不對,趕忙走到她身旁,關切地問道:「姑娘,您燒了三天,昨夜才退的熱,怎麼就直接起來了,也不曉得披件衣裳。」

  煙染整個人還有些怔怔的,聽見青嫿的問話,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只穿著單薄的寢衣,連鞋子都不曾套上。

  屋裡沒有炭火,冰涼的地面溫度自腳底升起,帶著刺骨的冷寒。

  青嫿將煙染重新扶回拔步床上,被子是舊的,又厚又硬,青嫿為她蓋上時,煙染囑咐道:「不用蓋得嚴實,我不冷的。」

  「姑娘覺得太重是吧?您之前出了太多的汗,兩床錦被都汗濕了,這床還是老爺書房那拿來的,等下您的被子曬好了,我再給您換過來。」青嫿耐心的為自家姑娘解釋。

  這是爹爹書房裡歇息用的被子?雖說被面不是綾羅綢緞,卻也不是差到沒邊的料子,看來是自己出嫁後,錦衣玉食這麼些年,整個人都養嬌氣了,竟用不慣娘家的東西。

  煙染已經意識到自己重生了,回到了沒有出嫁的年歲。

  她記得自己十歲那年,得過一場大病,燒了整整三天三夜,她的爹爹莫謹年嚇得不輕,生怕她會落下病根,病好後,給她調養了好長一段時間。

  莫家五房的日子本就過得緊巴巴的,她的爹爹為了買那些貴重的滋補藥材,花了很多銀子,連他最喜歡的端硯都變賣了。

  想到這兒,煙染的眼睛濕潤起來,眼淚吧嗒吧嗒的使勁往外頭淌,怎麼也止不住。

  她的爹爹若不是將錢省下來給她調理身子,覺得他自個兒的傷寒扛扛就能過去,也不至於拖到後來病入膏肓。

  莫謹年是為了她才病逝的,因為這樣,煙染一直埋怨自己,責怪自己太不懂事,竟沒瞧出爹爹瞞著病情,硬是捨不得吃藥。

  「姑娘怎麼了?」青嫿的嗓音有些焦灼,望著煙染無聲的哭泣,不知該怎麼辦?

  煙染沒法控制情緒,莫謹年的離世,是她心頭無法祛除的傷疤,陪伴了她一輩子。

  如果一切真的重來,那前世沒有機會孝敬的爹爹,是不是有機會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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