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姐妹離別

  暖漪不想管，可麒麟兒大婚這件事哪裡是她能置身事外的。

  是夜，麒麟兒一身疲憊進了慈恩殿，意外地發現暖漪在縫中衣，之前幾年他經常見母后手裡拿著中衣縫製，無一例外都是縫給他父皇的，可如今父皇已經沒了，母后竟然還在縫。

  麒麟兒吃驚地望著暖漪，甚至忘了行禮。

  暖漪也不在乎這些虛禮，見孩子有些雙眼發直，在低頭看看手裡的中衣，先笑了，「做慣了，不做心裡怪空的。」

  事實上，到今時今日，她還不能接受楚驤不在了的事實。從她四歲救了楚驤開始，這個人，這個名字就沒有離開過她，一直到現在，讓她如何能接受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的事實呢？

  麒麟兒心裡墜墜的疼，又想到今日要跟母后說的事情，更是有些難以啟齒。

  暖漪比他更坦然，「說吧，什麼事？」

  本書首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兒臣大婚的人選.........」麒麟兒略顯遲疑。

  暖漪卻像是早已經料想到，輕聲說：「你想娶左將軍家的嫡女吧？」

  說是嫡女，其實都是左將軍孫女輩了。左將軍的年紀比霍祈要年長，那是當年跟著霍鐸出來的人，左將軍的嫡女還進了宮，成了現在的恭太妃。麒麟兒想娶左家的女兒，暖漪能猜到。

  霍祈掌著京郊大營的兵馬，可以說那些將士眼裡，有霍祈沒楚麒這個太子。想要皇位穩固，麒麟兒需要堅實的後盾。

  能制衡舊後族的，只有新的後族。

  麒麟兒跪在暖漪面前，低著頭，面容有些慚愧。

  暖漪伸手摸摸自己的兒子，有些話想說，她輕聲講：「你要想好，扶持左家可以，但要防著他們尾大不掉，你舅舅.......榮安侯府也要提防。」

  對自己的哥哥，暖漪有信心，但對佟家，榮安侯府，她並不能完全放心。那是個蟄伏已久的家族，不說佟盈萱本人，便是寶兒下面的四個弟弟都跟佟家關係親密。加上佟家還有個小書呆在康安身邊，多多少少還要考慮康安的處境，麒麟兒眼下要面對的局面不容樂觀。

  當年楚驤登基，雖然也有些棘手事，但先帝最後兩年幾乎處置掉了所有的威脅。讓楚驤登基雖然有些不滿的聲音，但都不足為懼。可麒麟兒不同，他沒趕上那個好時候。

  楚驤沒來得及幫兒子掃清一切障礙，更因為當時麒麟兒在外征戰，京城需要霍祈的守衛，所以霍祈一直都在位置上，如今麒麟兒想要換人，談何容易。再者說，麒麟兒還沒有培育起自己的人馬，如今只能玩兒制衡這一套。

  麒麟兒將臉貼在母親的膝蓋上，露出這麼多天以來僅有的一絲柔軟，「兒臣想說的，母后都了解。」

  他輕聲說著自己的計劃，「左氏為後，兒臣不會讓她孕子，只要無子。左家就起不了大風浪，至於舅舅，他已經遞了告老還鄉的摺子，可那摺子寫的很模糊，能看出不是舅舅的本意。他如今也被兒子們牽扯，沒了從前的灑脫。」

  暖漪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聽這些，不想聽到哥哥已經不是從前事事為她的哥哥。

  更不想在兒子與哥哥之間做選擇。

  可她別無選擇，「人老了，為兒為女是人之常情。」

  霍祈不如從前灑脫，不過是因為家裡還有四個沒有出仕的兒子，寶兒跟麒麟兒感情好，又因為一起出戰，地位穩固，可霍家不僅僅只有寶兒一個兒子。而且從感情方面說，寶兒這個在暖漪身邊長大的兒子，遠遠不如那四個在霍祈佟盈萱身邊長大的兒子來的親近。

  麒麟兒聽出母親語調中的疲憊，他知道母親一貫與舅舅感情深厚，可今時今日，舅舅不再是舅舅本人，他身後牽扯著多個家族，也蘊含著巨大的利益。

  朝中事，麒麟兒不願意在跟暖漪多說，今日告訴暖漪他想要迎娶的皇后人選，也是為了往後暖漪能跟兒媳婦好好相處。

  麒麟兒緊接著說：「母后，騏王妃想要見見您？」

  「誰？」

  暖漪一時有些分不清楚。

  麒麟兒輕聲說：「是您的妹妹，霍氏。」

  暖漪這才醒悟過來，是霍盼溪。

  「叫她來吧。」

  暖漪在慈恩殿見了霍盼溪。

  霍盼溪與暖漪記憶中的模樣已經判若兩人。皮膚粗糙，臉上多了許多的皺紋，西北的風沙好似都寫在她的臉上，讓暖漪恍惚。霍盼溪跪在大殿之上，聲淚俱下，「您已經貴為太后，這天下的好事兒都讓您一人占盡了，難道就不能放過一條性命嗎？她還小呢，怎麼能眼睜睜的看她去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可是堂堂金枝玉葉！」

  暖漪聽了好一陣才明白霍盼溪今日來是為了她那女兒的前程。

  霍盼溪養了襄陽的女兒十數年，就算襄陽早已經不在人世，可霍盼溪卻還是盡職盡責的養著那個女兒。這次楚騏起事，霍盼溪作為他的王妃被抓，霍盼溪自己不怕什麼，不過是個死，可她放不下女兒，寧可憑著最後的一點點血緣關係來求暖漪，想要給女兒求一條生路。

  暖漪現在腦子不大靈光了，聽明白了霍盼溪的要求，竟然很傻地問：「騏王不是只判了守靈？」

  麒麟兒初登基，不忍殺戮太重，大赦天下，既然要大赦，這騏王也在其中，這個曾經想要造反的王爺，只是判他去給皇陵守靈，懺悔自己的種種行為。

  既然騏王都沒死，其他人也應該都赦免了。

  霍盼溪哭著搖頭，「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男子不過就是充軍流放，女子才是真的悽慘。」

  話這麼一說，暖漪就懂了。楚騏的兒子們可以充軍流放，女兒就慘了。當年蕭凌瑤生的大女兒已經出嫁，這等事從來禍不及出嫁女，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騏特殊安排，他造反起兵，他那大女婿半點都沒參與，甚至最後還大義滅親投靠了麒麟兒這邊，所以毫髮未傷。

  若這真是楚騏故意為之，卻也能看出一片慈父之心。

  霍盼溪就沒有楚騏的這份用心了，她養的女兒正值花期，她如何能不著急。

  暖漪也不是心腸硬的人，既然知道了，便說：「本宮知道了，會讓她進宮來的。」

  這種女孩子，在外面不管是做什麼，就算沒了罪名，也還是會被欺辱。倒不如進宮來，哪怕是當個小宮女，也不至於沒活路。

  霍盼溪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給暖漪磕了三個響頭之後，在慈恩殿裡撞柱而亡。

  暖漪受了很大的驚嚇，她沒想到霍盼溪會這樣決絕的結束生命。

  跟霍盼溪，上輩子暖漪恨不能她死，可如今她就死在自己眼前了，暖漪卻覺得並不痛快，甚至有些痛苦。

  麒麟兒為此很生氣，他覺得這霍盼溪就是故意找晦氣。

  尤其是楚驤沒了之後，暖漪的狀態一直不好，加上親眼目睹霍盼溪離世，人就更顯得消沉了。

  次日一早，霍盼溪的養女就進了宮。

  小姑娘比康安還小，一雙眼睛靈動的很，相比霍盼溪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這小姑娘一派天真無邪。經歷過這麼多事情，還能保持這樣的面貌，暖漪想，霍盼溪必然是傾盡全力愛這個小姑娘的。

  暖漪也很喜歡她，麒麟兒為了討好母后，大手一揮封了個郡主。

  她本是襄陽公主之女，皇家血脈，封個郡主不為過。

  只要能讓母后高興，麒麟兒什麼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