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營私舞弊

  暖漪腦袋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她下意識就要從床上爬起身，卻因為身上蓋著錦被被絆住了，身邊的麒麟兒急忙扶住她，「母后。」

  一扭頭，對上兒子倉皇失措的目光，暖漪馬上就冷靜下來，他摟著麒麟兒，「別怕，別怕，母后這就過去。沒事，你在慈恩殿照顧弟弟妹妹，可行？」

  麒麟兒嘴唇都在抖，他其實有很多好多話想跟母后說。說父皇離京之後其實就有些不舒服，但父皇強硬慣了，就算麒麟兒發現父皇表現出很多異常，卻也沒敢開口勸說。直到父皇暈倒，身邊的人如喪考妣，一個個跟天塌了一樣。身在其中，麒麟兒自然感受更深。不僅如此，在父皇被釋棘護送進京後，麒麟兒還遭遇了兩次不大不小的刺殺，每次都是四叔楚駟捨命保護他，四叔還跟他說，如果父皇真的出事，他就是嫡長子，要繼承皇位的，所以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恐懼感達到了巔峰。

  麒麟兒害怕，怕父皇會死，怕母后會怪罪他沒有好好的照顧父皇，畢竟出巡前，母后交代過他，要好好照顧父皇的身體，看著他按時用膳等等。可是麒麟兒害怕，父皇對他從來嚴厲，很少有笑模樣，不管做什麼，父皇總是挑毛病，說他有許多的錯處。在暖漪不知道的時候，麒麟兒對楚驤懼怕大於崇敬，他那裡敢管父皇。

  還有皇位........

  身為嫡長子，麒麟兒從記事起，教他讀書的太傅就告訴他，他未來是要繼承皇位的。這句話，不斷由不同的人說出來，時間長了，麒麟兒自己都覺得理所應當起來，可真要面對這一刻，麒麟兒卻覺得害怕。那些刺客各個兇殘，一劍封喉的事情麒麟兒見了不少，他身邊的侍衛，就死在他眼前，身上濺出來的血還帶著溫度，噴射在麒麟兒的臉上。他無助極了，只能緊緊貼著楚駟，期望四叔能護他安穩。

  好不容易回了宮，見了母后，沒等心情放鬆下來，又出了這等事。

  

  母后不是說父皇的病已經大好了嗎？那為什麼又會吐血。

  暖漪慌慌張張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去了御書房，留下麒麟兒望著空蕩蕩的床榻，渾身顫抖。

  **

  一路趕到御書房，暖漪今早才搬離這裡，沒想到晚上就又回來了。而且早上她離開的時候，御書房裡從大太監到小宮女，各個都是喜氣洋洋的，聖上的病有了起色，誰都願意露出笑臉來，這個時候不笑，什麼時候笑。

  沒想到僅僅是一日的功夫，這裡像是轉換了天地，所有人都像是憑空消失，暖漪覺得耳邊靜的只留風聲。

  一步跨進去，先是楚駟給她行禮，叫了聲，「皇嫂。」

  暖漪抬頭，楚驤被安置好躺在榻上，頭枕在吉春的腿上，身邊坐著太醫再給楚驤把脈。

  待暖漪走近，吉春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吉春一直都在楚驤身邊伺候，就算暖漪明確的說過不喜歡她，楚驤也還是沒有將她打發了。從前暖漪不覺得什麼原本吉春就是楚驤的人，可今日，吉春的存在讓暖漪心口像是扎了一根刺，疼的厲害。

  太醫跟暖漪非常熟悉了，見暖漪到了身邊，站起身來低聲跟暖漪說：「急火攻心。」

  不等暖漪問，楚駟急急解釋，「是臣弟這趟回程時意外發現了些不尋常的事，跟皇兄回稟，沒想到會........」

  好一個『不尋常』的事！

  暖漪從身後的忍冬手裡接過銀針，問太醫，「您來還是本宮來？」

  太醫躬著腰，「老朽不如皇后娘娘，娘娘請。」

  說完之後就讓開位置，暖漪這才坐到了楚驤身邊，一抬頭就看到坐在正前方的吉春。吉春跟暖漪對視，欠了欠身，請罪道：「奴要托著聖上，不便起身行禮。」

  吉春曾經跟暖漪朝夕相處過，算是舊日主僕，可到了這一刻，早已經沒了所謂的主僕之誼。

  暖漪下針非常快速，看到一旁的太醫一愣一愣的，雖說學醫時都知道下針要快狠准，可真到了實際操作中，就不能盡數做到如此，尤其是給聖上下針，更是要慎之又慎。皇后娘娘此番操作，看似隨意，卻針針點穴。

  楚驤很快就行了，他嘴皮泛白，整張臉都透著青色。早上暖漪離開時他的好氣色已經當然無存。

  睜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給朕捉拿黃尤為，斬立決。」

  楚駟噗通就跪下了，「聖上三思。」

  楚驤卻只若未聞，大喘著氣，又說了一遍，「給朕殺！」他眼底都紅透了，那仇恨的模樣，暖漪從未見過。這黃尤為也不知道是何許人也，能讓楚驤如此動怒。

  暖漪側目看了楚駟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楚驤現階段這個情況，實在不能受刺激。

  楚駟顯然看懂了暖漪的眼神，不再糾纏，只說了句，「臣弟這就去辦！」說完轉身就走了。

  楚驤的情緒卻遠沒有被平復，他喃喃自語，「二百萬兩！好啊！可真是好！沒想到朕的新政倒成了一門好生意，營私舞弊！黃尤為！你罪該萬死！」

  他越說越激動，脖子上的青筋而鼓起來。暖漪從未見過楚驤這般激動的模樣，他從來都是個冷性子，便是遇上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都能做到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可此刻，暖漪看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情緒控制可言，若不是身體的原因起不來，她甚至覺得楚驤能自己親自去抓了黃尤為，當場砍成肉泥。

  雖不知道黃尤為是誰，可聽楚驤說出『新政』兩字，暖漪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從楚驤登基之初，推行新政就是他心心念念在做的事情，不遺餘力，甚至於將好好的身體都熬成了如今這幅破敗模樣，可以不誇張的說，楚驤登基以來，任何一件事都比不得新政來得重要。他耗盡全部心血在將新政推行下去，為此，不惜啟用昔日對手，更不吝於提拔新人。

  暖漪是親眼見證過楚驤的付出的，多少個日夜苦熬苦待，才有了現在這一些成就，卻沒想到被人利用成了營私舞弊的手段。

  這種失望與憤怒，暖漪幾乎能感同身受。

  她看著楚驤嘶聲力竭的痛罵黃尤為，明知道他這樣情緒激動對身體無益，卻也說不出勸的話來。

  他是那樣的苦痛，讓暖漪連勸慰的話都說不出。

  楚驤這般動了大怒的後果自然是嚴重的，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再一次一落千丈。

  甚至更甚從前，他睡不踏實。

  暖漪守在他身邊看著他即便是閉上眼睛都還是振振有詞，心裡惴惴不安，要知道病人想要痊癒，吃睡是頭等大事，能吃能睡才能有抵禦病情的體力，如楚驤這樣，心情極度躁鬱，睡眠嚴重不足，實在不是長久之計。

  跟太醫商議，太醫也是一籌莫展。他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這般情緒激動，睡眠不足，便是誰來了，也沒辦法。

  暖漪只能坐在床邊牽起楚驤的手，一遍遍的哄他，「楚駟已經去抓人了，等將人擒拿回來，就殺了他好不好？給你出氣。」

  她說這些話，楚驤只是聽著，也不睜開眼睛，只是手勁兒越來越大，恨不能捏碎了楚驤的手指頭。

  暖漪知道他在忍，他從來都是眼中不容沙子的性格，再來，楚驤從小到大，遇到這樣的陽奉陰違的事情不少，但能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時候，給他當頭一棒的人卻是極少的。

  新政推行了這麼久，楚驤這次帶著麒麟兒南下，也是存著驗收成果的心態，哪知道如今驟然發現，他那些願景怕不過只是一場夢，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下面的官員，不知道中飽私囊了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