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今日跟我一起醉一場吧。

  霍盼溪當然知道襄陽最近在幹什麼，她關注襄陽倒不是跟襄陽有割捨不下的感情，而是襄陽的女兒至今還養在霍盼溪膝下，霍盼溪既怕襄陽回來要孩子，又恨襄陽將孩子拋諸腦後，自然留意襄陽的動態。

  這會兒聽暖漪提起，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霍盼溪點點頭，問暖漪，「姐姐是打算讓我去勸勸襄陽？」

  暖漪皺眉，其實她也沒想好該怎麼辦，只不過那蔣正對襄陽一直不假辭色，現在剛喪妻，襄陽就貼上去，總歸是讓人看不下去。

  霍盼溪放大膽子，不等暖漪開口就搶先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又能勸得住襄陽。當初那人有妻有子時，襄陽都能做出強擄人上門的事情來，如今那人沒了妻室，誰還能攔得住襄陽。」

  「可是........」暖漪就是覺得不對。

  

  霍盼溪一臉的冷淡，「那人一介書生，配個公主難道還辱沒他來不成？現在就算姐姐下旨讓襄陽回來，往後那人若是不娶，襄陽自不會死心。他若是另娶，有襄陽在，他也別想過的安穩！襄陽就是他命中的劫數，怪只能怪命運捉弄。」

  這一番話說的太通透冷漠，倒讓暖漪不適。

  暖漪以為自己有兩輩子的經歷，會比霍盼溪活的更通透沉穩，沒想到現在看起來，倒是她顯得天真了。沒錯，霍盼溪分析的很對，蔣正若是終身不娶，那襄陽正大光明糾纏他一世，若是耐不住寂寞另娶，有個公主在一旁守著，不管娶誰都別想過的好。

  既如此，便靜觀其變吧。霍盼溪出宮，暖漪賜了她一些物件。霍盼溪真心實意給暖漪行了大禮，如今再沒有什麼比賞賜這心真金白銀的東西更令她歡喜的。

  霍盼溪走後，暖漪還有些愣愣的，問忍冬，「她現在倒是喜歡黃白之物了。」

  剛才賞的東西，有器物也有些金銀，明顯霍盼溪對金銀更重視些。暖漪還記得在閨中時，崇尚風雅的霍盼溪最看不上黃白之物，覺得庸俗，沒想到如今，倒是轉了性子。

  忍冬輕聲說：「如今二小姐也是當家主母了，自然與當姑娘時不同。」

  暖漪還驚奇道：「楚騏府上還缺銀子不成？」

  說起來，暖漪從來也沒有缺過銀子，在宮外時也不曾管家，很多東西她不了解。輕聲低嘲：「沒想到如今，我竟是連霍盼溪都比不過了。」

  曾經被自己仇視的妹妹，如今倒也有了讓她刮目相看的本事。

  不過襄陽的事情，暖漪還是沒有拿定主意，等燕太妃來慈恩殿的時候，暖漪旁敲側擊詢問燕太妃，想知道她的看法。沒想到燕太妃的說法跟霍盼溪驚人的相似，「如今他孑然一身，身邊確實少個知冷知熱的人。」

  也就是默認襄陽了。

  楚驤最近忙的腳不沾地，經常通宵達旦，不僅自己這樣，還讓身邊的大臣也如此，在御書房旁邊設了休息的屋子，大臣若是太晚不回去，就直接宿在宮裡。

  好不容易來暖漪這裡一趟，也是來看看孩子們。

  暖漪長話短說，簡單明了的給他說想要給襄陽賞些東西，表明一下宮裡的態度，也讓襄陽能正大光明些，總好過現在，堂堂公主，竟然做著無媒苟合的行徑。

  總歸是不合規矩。

  楚驤點點頭，一副不過心的敷衍樣，「你看著辦吧。」

  他忙的根本沒心思去管襄陽的私情，能抽些時間來看看小兒子們已經算是極限。

  暖漪只能讓周公公親自去給襄陽送些東西，言辭間勸慰襄陽低調些，不要一副蔣正繼妻的模樣出現在人前。

  不過京城裡很快就沒人關注襄陽這個公主了。

  因為，楚駿死了。

  對外宣稱是病逝，楚駿自從上次在圍獵時出手傷人殺了楚騏的正妻，就被聖上圈禁起來，不准外出。可就算是被圈禁，楚駿這人也不消停，宅子裡沒少折磨人，時不時還有屍首拉出去。

  楚駿這人在京中一直名聲不好，先帝時就被傳說暴虐無道，能親手嗜殺弟媳婦，更是鞏固了他殘暴嗜殺的聲名。

  可誰讓他是先帝的嫡長子，當今聖上的同母大哥呢，便是干出多少十惡不赦的事情，也是不怕的。如今楚駿死了，宮中不少人都說天道循環，這種人作惡多端，必然不會長壽。

  楚驤少見的停下手頭工作，望著御書房窗外的枯葉發呆。

  他已經很久不曾去回憶幼年時光，即使是偶爾想起，多數時候想起的也是皇祖父在世時的場景。至於母妃、哥哥，他原本接觸的就少，也會刻意的讓自己不要想起。

  只是在今日，他想起幼時他在宮中，其實很盼著過節設宴的，因為到那時，母妃就會帶著哥哥來宮裡赴宴。

  而他，就能趁機跟母妃跟哥哥在一起相處片刻。

  母妃會給他帶一些家中做的點心，而哥哥，也會送他一些時興的小玩意兒，甚至有一次還送了他一個蟈蟈兒。那是宮裡沒有的東西，小小的草籠子裡黑色的蟲子。楚驤在宮裡性子冷，對這些民間才有的東西也不懂門道，楚駿還會教他怎麼玩。

  楚駿離宮後，他還曾帶著小太監在宮裡抓蟈蟈，被皇祖父知道後痛斥一番，且還訓斥了在宮外的楚駿。

  那隻蟈蟈也被弄死了。

  從那之後，楚駿進宮就會跟楚驤保持距離，也沒有再送楚驤什麼好玩的東西。楚驤雖然小，也知道這般疏離是因為什麼，他性子更冷，楚駿不主動靠近他，他就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給楚駿。

  兄弟關係漸漸也就淡了。

  但楚驤清楚的記得楚駿送他蟈蟈兒時的表情，眼睛亮亮的，叫著他『阿弟』。

  楚驤經歷宮變，在宮外九死一生熬出頭，等再一次見楚駿的時候，他已經傷了腿，且性格陰鬱，早沒了幼年時的開朗明媚。楚驤以為自己都已經忘了，卻在楚駿離世後，盡數想起。

  楚駿最後的這段日子過的並不好，楚騏利用手中權勢，調遣楚駿宅子裡的下人，甚至扮鬼嚇唬已經病入膏肓的楚駿。楚駿常年依賴苗族巫醫的藥來止痛，楚驤處置了苗族巫醫，楚駿就停了藥。不僅疼痛難忍，甚至還會出現幻覺，這幻覺時而令他放聲大笑，時而令他恐懼哭泣。也因此不少人都傳說楚駿每日都會發出哀嚎鬼叫，這樣的情況下，他的性情只會更暴躁，也會無意間傷人。

  楚驤忙著政務顧不上去操心楚駿的生活，也有刻意為之的部分。楚騏就藉此機會，折磨楚駿。等楚駿病故，這些細節都一條條詳細寫明放在了楚驤的案頭上。

  楚驤心情沉重。

  「讓禮部酌情治喪。」

  有了皇帝這句話，就表明不能簡單辦，禮部最是懂揣摩聖意，既然皇帝想讓辦，那便不能輕易糊弄過去，要辦的仔細。便是暖漪那邊，也特意下旨後宮內百日內不舉行宴會，不得高聲笑鬧，做出表率。京城裡的命婦們，都是最會看風向的人，一下子京城中取笑玩樂的景象不見了，整座城都像是安靜了下來，共同為楚駿的離世而悲傷。

  就像從前那些楚駿做出的事情都不存在一樣，人死為大，誰讓他是當今聖上的親哥哥呢，再者說，對死者，給些尊榮倒也是理所應當。畢竟楚駿是楚驤同輩里死的第一個人！

  楚駿的喪事辦的極其高調，整座城都能聽到他出殯的樂聲。

  楚騏身在小佛堂內，聽著窗外哀樂陣陣，將杯中酒撒在靈位前，面帶微笑，「凌瑤，今日跟我一起醉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