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幸甚至哉
2024-06-11 16:10:54
作者: 安白
佟盈萱第一次以霍祈的妻子身份入宮,要面對滿朝大臣以及家眷,原本是有些緊張的,這不緊張才怪呢。偏偏霍祈這廝半點不體諒她的心情,一路沉著臉生氣她今日的打扮,話還說的特別難聽,『勾引人』這種話,豈是能輕易出口的,這不是懷疑她的人品嗎?上了車,佟盈萱已經顧不上緊張了,揪著霍祈讓他說出個緣由來,「我好好的一個人,憑什麼讓你這麼污衊我?」
她眼睛裡都有眼淚了,霍祈自然不敢繼續惹她,不過表情依舊不怎麼高興,「你這副樣子,便是你心如止水,也擋不住別人打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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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半點都不認錯,佟盈萱真是恨不能咬上他的脖子,咬出血來才好,恨恨道:「我都多大歲數了,孩子都生了,哪還有人打我的主意,你別自己一肚子齷蹉心思,就用這般心思想別人!」
「哼,男人的心思,我比你懂!」
兩人一路你一眼我一句爭吵著進了宮,情緒半點沒有緩和,都是冷冰冰的。
一同進殿,給帝後行禮的時候,都沒有半點眼神交流,跟陌生人似的。
暖漪坐在上首,看出這兩人情緒不對,心裡難免有些擔心。今日這所謂的慶功宴,其實是楚驤給自己準備的台階,讓外人看看他沒有虧待霍祈這個為國征戰的將領,也能給暖漪撐起些體面,最最重要的是,讓霍祈能自發的說要去外地任職,不願留京。
這些事,說簡單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暖漪生怕霍祈搞砸了。
楚驤不會去關注旁人夫妻的異樣,他只是帶著笑容讓人給霍祈夫婦賜坐,就坐在皇帝身邊,以示榮寵。
今日宴會很是隆重,暖漪生下雙胞胎之後都還沒有舉行過這麼盛大的宴會,今日來的人也齊全,四品以上官員皆可帶家眷進宮參加,大殿裡坐不下,在殿外也有不少桌。榮安侯府因沒有被聖上特殊關照,此刻就坐在大殿的外圍,距離佟盈萱的位置,還有一定的距離。佟盈萱的父兄見她一臉冷漠,母親見她臉上似有關心的表情,卻還是欲言又止。佟盈萱看到母親,尤其是母親身邊表情強勢的弟妹,抿了抿唇。
她這個弟妹是早年就定下的親事,是御史家的女兒,這弟妹家族從來秉持剛正不阿的祖訓,也正是因為此,當年祖父才會給弟弟定下這門婚事。佟盈萱改嫁一事,於世俗難容,御史若是想要參奏此事,也是理直氣壯的。作為御史家的女兒,這個弟妹以她的行為不齒,倒也能理解。只是可憐了母親,夾在父兄與弟妹之間,左右為難。
佟盈萱收回目光,她現在能為娘家做的最好的時候,大概就是離她們遠些。
宴會酒過三巡,楚驤問霍祈傷情是否痊癒,可否繼續為朝廷辦事。
霍祈有模有樣的離座給楚驤行禮,言語畢恭畢敬,「能為朝廷辦事乃是臣之幸,必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如此便好,接管京郊大營可行?」
在場眾人都安靜下來,要知道京郊大營那可是京津地區的命脈,皇帝只會安排心腹之人接手。霍祈是不是皇帝的心腹,不言而喻,但他是皇后的親哥哥,當之無愧的外戚,朝廷歷來警惕外戚當權,尤其是碰軍隊。
就在御史提出反對之前,霍祈自己先拒絕了。
話自然是說的非常好聽的,「臣帶兵多年,雖有功,卻也有過,將功補過勉強算不辱使命,如今天下初定,百業待興,軍中自有人才出,臣想要做些實事,去地方上從點滴做起,為朝廷做些貢獻。」
這話誰聽著都順耳,不貪權不牟利,只想為朝廷社稷做些實事。
楚驤自然表現的大為感動,當即要讓霍祈去當蘇州知府,在場大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蘇州最招人眼的官,就是江寧織造,那江寧織造可是肥差,誰不想干,看來皇帝是想換自己的人過去替換。
沒想到,霍祈竟然再一次拒絕了。
「江南水暖風輕,臣在蘇州養病多日,已經泡軟了骨頭,那地方不適合臣這樣的性子,聖上只管將臣往最艱苦的地方派。」
話說到這裡,還真是讓不少大臣佩服起來。不要權,不要財,連舒適的地方也不去,這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當年鎮北侯在世時,多年鎮守西北,雖被人罵泥腿子,但做出的功績也是實打實的。如今鎮北侯府沒了,留下這兩個子女,皇后娘娘為人大仁大義,還為聖上產下三子一女,霍祈又如此表現,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更甚之,有人心裡犯嘀咕,鎮北侯教育孩子可見是一把好手,子勇女賢,誰看了不說一聲好。
順帶著聯想到當今聖上年少時被先帝寄養在鎮北侯府,也是被鎮北侯霍鐸教育出來的孩子,自然心中跟敬佩了些。
楚驤被霍祈感動,封他做了泉州知府,不日帶著家眷便可上任。
那泉州是距離京城最遠的城池之一,多年都不曾被人提起過,如今霍祈要去那樣遠的地方,自然沒人會反對。
而後,楚驤說雖霍祈不要功名,但該封的還是要封,追封已故的霍鐸為鎮國公,且還有金銀無數,由其子霍祈享受。
只不過這鎮國公並不是世襲,所以霍祈並沒有繼承。
封死人這種事情,怎麼封都行。
楚騏今日帶著女兒來的,坐在大殿裡,表情冷漠。自蕭凌瑤死後,他好似對後院那些女人都沒了興趣,今日原本該帶著霍盼溪來,可事到臨頭,他沒讓霍盼溪來,只帶著女兒來了。這大殿裡的浮華塵世好似與他無關似的。
霍祈的事情塵埃落定後,大殿裡的氣氛又上了一個台階,酒也喝的更多了起來。
先後有大臣起身對著楚驤歌功頌德,不吝用天下最好的語句來誇讚楚驤的功績,這種時候,自然附和的人很多,將楚驤夸的天上地下。
就在一片歡笑的氣氛中,突然聽到了寶劍出鞘的聲音,暖漪打了個激靈兒。
發現是霍祈拔出了一旁侍衛手中的劍,這樣的舉動自然讓人擔心,大殿裡突然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暖漪大氣都不敢喘。
楚驤倒是還鎮定,眯著眼睛盯著霍祈,好似只要霍祈敢有任何舉動,就會下令將他嗜殺。
霍祈走路搖搖晃晃,看起來像是喝多了,他身邊的佟盈萱伸手拽他都沒拽住。
戰場上殺出來的將軍,那裡是一個女人能拉扯的住的。
霍祈走到大殿中央,說了句,「臣為聖上歌一曲如何?」
楚驤點頭。
霍祈抬手揮劍,口中唱著只有少數人能聽懂的歌謠,腳步雖虛浮,卻能看得出是有陣法的。
暖漪看著在這金鑾殿上放肆舞劍的霍祈,漸漸的眼前就模糊了起來,她好似回到了前世,在大軍開拔引戰的前夜,坐在篝火旁,看著霍祈邊吟唱邊舞劍。本朝因抵抗匈奴多年,所以民風尚武,很多年宮裡都是不表演歌舞的,只為了能上下一心,抵禦外敵。
男子武力充沛,幸甚至哉,歌以詠志也是以這般舞劍的方式。
霍祈體型高大威猛,皮膚黝黑,此刻醉意朦朧,行走間頗有一種雄壯之美,好似這裡是大漠孤煙所在,肆意瀟灑。
眼睛一眨,暖漪落下淚來,她的哥哥,心中依懷抱著當年在西北時的豪氣干雲,只不過世事無常,如今的他像一隻被困在牢籠里的巨獸,只能飲酒作樂,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