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拿我娘親的命換來的郡主！

  楚騏握著蕭凌瑤的手，感覺到她身上的溫度漸漸流逝，心裡知道她快不行了，但嘴裡卻還說著些未來的話，「你撐著些，我已經給聖上上了摺子，讓皇后親自來給你診治，皇后的醫術你也是知道的，那必然能救活你。這幾年聖上藏私，不肯讓皇后在做這事，現在看在我的面子上，總不會放任不管。」

  蕭凌瑤已經剩下一口氣，說話對她來說都是極難的事情，但今夜她好像有了力氣，竟然開口答應楚騏，「嗯，都聽你的。」

  聽到她出聲，楚騏欣喜若狂，臉上的笑容伴著眼淚一同掉下來，嗚咽難言，「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別死好不好？女兒還等著你回家！」

  

  提起女兒，蕭凌瑤有些激動，她用盡全力握緊楚騏的手，幾乎是嘶聲力竭地說：「好好對她。」

  要說放不下，蕭凌瑤唯獨放不下女兒，她那女兒被她養的嬌，愛使小性子。這幾年家裡亂糟糟的，下面的小妾不時鬧出些么蛾子，孩子都看在眼裡，心性有些左，蕭凌瑤從前只覺得虧欠孩子，不想管的狠了，如今卻又擔心，怕自己沒了，後宅那些人會欺負孩子。有她這個母親站著，誰也不敢碰她的女兒，沒了她，未來孩子的路，就說不準了。

  腦海里好多片段閃過，蕭凌瑤想到了過世了的祖父母，還有母親哥哥等人，要去跟他們相會，倒也不那麼令她恐懼，唯獨擔心自己的女兒。

  楚騏哭地難以自持，痛哭著說：「回京我求請封，這次你遭了這麼大的罪，聖上必然不會虧待你，你就那麼一個女兒，封個郡主都是應該。」

  聽了這句話，蕭凌瑤突然鬆了那口氣，甚至覺得自己若是就這麼死了，對女兒反倒更好些，皇帝不可能處置了自己的親哥哥，那解決這件事的辦法無疑就是要彌補楚騏。封楚騏，不太可能，封女兒，倒是理所應當，封高些才顯得皇帝寬宏。

  郡主.......

  想著自己女兒能穿上郡主的禮服，此生不用如她這般小心計劃，處處鑽營，蕭凌瑤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凌瑤！凌瑤！」

  楚騏不斷搖晃也換不來蕭凌瑤的半分回應，她就這樣面帶微笑地死在自己面前。

  當年母后死的時候，楚騏並不在身邊，只是在宮外聽到了報喪。當時滿心滿眼都是恐懼，害怕母后死了，沒人照拂他，不知道未來的路在何處。但此刻，他卻沒有恐懼，更多的是悲戚。比失去母親更多的悲戚，眼前的女人與他相伴長大，是他舅舅家的 ，婚後兩人一同扶持走過人生中起伏最大的幾年，如今他受到皇帝重用，眼看著生活好起來了，她卻為了救他而死。

  楚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好似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讓他依靠，天地間孤零零地就剩下他一人了！

  女子嬌柔的手還在他的掌心，卻沒有了半絲溫度，她臉上還沒有消失的笑容像是沾了水的皮鞭抽在楚騏的心尖上，痛徹心扉。

  就在蕭凌瑤床前，楚騏發誓，「不殺楚駿！我誓不為人！」

  **

  楚驤在宮裡收到蕭凌瑤過世的消息，並不覺得驚訝，這是早就能預料到的事情。

  楚騏的報喪摺子里說蕭凌瑤到死，都放心不下女兒。

  暖漪聽了就很感懷，女兒還小，就失了母親，難免讓她聯想到自己。

  楚驤怕暖漪傷神，直接說：「封個縣主如何？有自己的爵位在身，不用依靠誰，便是往後楚騏再娶，也不會虧待她。」

  暖漪深知後娘的苦，不會虧待與親娘的愛護，那完全是兩個概念，於是暖漪說：「封郡主吧。這件事，只能高舉輕放，說到底，是虧了蕭凌瑤。」

  楚駿是罪魁禍首，要按殺人償命來算，楚駿該以死謝罪，可是朝廷能讓楚駿死嗎？不能。那可是先帝的大皇子。當今聖上的親哥哥，便是犯下如此大罪，御前行刺，殺了自己的弟媳婦兒，那也只能是禁足。

  楚驤想了想，是這麼回事。楚駿那府，已經被裡里外外清理過，便是那巫醫都已經被楚驤的人抓住控制，但對外，禁足是最大的懲罰，看起來的確是楚驤在偏袒自己的親哥哥。但這件事只能這麼辦。

  不能處罰楚駿更多，就只能給楚騏更多的補償，其他的楚驤不願給，但封個小女孩，倒也無傷大雅。

  傳旨冊封的隊伍到了白綢漫天的中書令府，楚騏請宮裡的傳旨太監進去，卻遲遲等不來女兒，他只能親自到後院去帶女兒過來受封。

  楚騏跟蕭凌瑤的女兒名喚楚絲柔，小名叫柔柔，這個名字是當初蕭凌瑤的母親起的，說蕭家的女兒都剛強，可女人剛強哪裡是什麼好日子，到盼著孩子能軟和些，百鍊鋼化作繞指柔，安穩度日。

  楚絲柔這會兒坐在椅子上，小臉板著，眼睛腫的像核桃，嗓音嫩，卻帶著威儀，「都滾！誰再敢提讓我去前院，都拉出去賣了！」

  楚騏剛好進屋聽到這句話，進屋跟女兒臉對臉。

  楚絲柔跟父親的關係談不上好，畢竟楚騏總是忙，忙著外頭的事情，忙著後院裡的女人孩子，總歸是沒時間陪她的，從前母親經常教導她要尊重父親，但楚絲柔並不覺得這個父親有什麼好敬仰的地方。

  此時，父女倆也是針尖對麥芒。

  因為蕭凌瑤，楚騏對這個女兒心懷慚愧，倒也發不出脾氣，只是問她，「鬧什麼！外頭宮裡的人等著，這可是恩典，你耽誤了時辰，小心大不敬。」

  楚絲柔側過臉去，她跟麒麟兒歲數差不多，已經有自己的思想。

  不看楚騏，蕭絲柔說：「我不要當郡主！」

  「胡鬧！」楚騏急了，「滿京城裡，現如今你們這一代的女孩子，你還是第一個受封的！這份榮耀旁人求都求不來，那裡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

  「拿我娘親的命換來的郡主！我就是不要！」孩子突然吼起來，像是要把楚騏的心震碎。

  楚騏一下子有些眩暈，旁邊的侍從急忙去扶，楚絲柔也嚇壞了，跑到父親身邊，母親已經沒了，她很害怕父親也會就此不見。靠的近就能看出父親臉上的憔悴，鬍子更是雜亂，從前父親最愛美，便是無所事事，都要修建他的美須。如今看起來倒像是老了十歲。楚絲柔畢竟還是孩子， 之間失去母親，現在又看父親如此，眼淚掉下來。

  楚騏抱著女兒，嗓音嘶啞，「你娘親是為了我丟了性命，有罪的人是我。」

  楚絲柔哭著搖頭，她不知道該去怪誰，只是受不住母親不過是出去狩獵，回來卻成了一具棺材的事實。這兩天在她身邊閒言碎語的人也多，有那不長眼的就說她的郡主位是因為死了娘親，宮裡皇上可憐她才封她的。她心裡不服，她寧可不要這什麼勞什子的郡主，也想讓母親回來。

  這次狩獵，原本母親是要帶她去的，只是臨行時，她鬧彆扭，說自己沒有馬，去了會被其他的官家小姐嘲笑，不願意去。

  現在她好後悔，不管有沒有自己的馬，都該去的，哪怕擋在母親前面呢。

  她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現在家裡成了這個樣子。

  孩子哭的傷心，楚騏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對於失去母親的孩子而言，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最後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別怕，你還有我，有父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