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朕考慮考慮。

  「想時時刻刻跟在朕身邊啊？」麒麟兒走後，楚驤調侃暖漪，語調間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暖漪本不想讓他如此飄飄然，想殺殺他的銳氣，可話到嘴邊，又改了，點點頭大方承認，「是啊，若是能變小，整日跟著你挺好。」

  楚驤腦袋靠在暖漪身上，幽幽嘆氣，「朕也想把你時刻帶在身邊。」

  甜蜜之外，暖漪感知到更多的是疲憊。

  從苗地回來，麒麟兒跟暖漪的身體都好了許多，唯獨楚驤卻依舊是老樣子，甚至眼下的青影更深了。暖漪知道他終日忙碌，她是怕楚驤帶著麒麟兒，也會不按時吃不按時睡，他是成年人熬得住，麒麟兒卻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哪裡熬得住這些。根源來說，暖漪是操心麒麟兒更多，這會兒楚驤這麼真心實意的說話，暖漪到生出些許愧疚。

  暖漪往楚驤懷裡縮縮，問他，「最近朝事很繁忙？」

  提起朝政，楚驤就沒了剛才的溫情，立刻就嚴肅起來，甚至橫眉立目，他講：「朕從前還不知，朝廷養了這麼多的蛀蟲！長此以往，國庫怕是都要被搬空了。」

  這話就很嚴重了。

  

  暖漪後背都挺直，輕聲問：「有人貪污？」

  原本朝廷政事，暖漪是不該問的，不管是哪個朝代，後宮不得干政這都是鐵律。暖漪這會兒就是單純好奇。問完她也知道不應該，自說自話圓過去，「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歷朝歷代，哪有不出貪官污吏的，查辦了就是。」

  誰知道楚驤卻不願意就此揭過這個話題，冷聲道：「貪官污吏？朕何曾會為貪官污吏費心思！怕就怕明目張胆且不知悔改的！」

  這越說暖漪越聽不明白，她有些急了，「到底怎麼一回事？」

  楚驤也確實沒人能傾訴，就一股腦兒地說給暖漪聽。

  事情說來話長，當年先帝進京登基，先帝不是嫡不是長，豫王卻是在京城經營多年，先帝強勢回京登基，籠絡人心就是當務之急。將安國公嫡女立為皇后，接著又頒布了法令，那就是京中大臣凡是家裡遇到急事、險事，都可向戶部借銀。

  這其實就是一條籠絡人心的法令，讓京中的大臣能拿到實際的好處，從而萬眾歸心，都心向先帝。當年先帝想的挺好，這銀子是借出去的，等他登基後，一切平穩下來，自然可以要回來，這樣一來一回，朝廷沒損失，卻還能安穩人心。

  但先帝當時顯然沒想到人心貪慾的巨大威力。

  楚驤登基後，想要推行新政，需要大量的財務支出。那麼查帳就成了理所當然之舉，這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是嚇一跳。經年下來，京城官員前後借銀竟然有上萬兩之巨！

  那些帳本現在還放在楚驤的案前，每每看到，楚驤都怒不可遏。

  國庫空虛，楚驤登基後，連修繕宮殿都慎之又慎，除了暖漪這個慈恩殿進行了一番改動，其他的地方幾乎都是保持從前模樣，說到底就是為了省錢！堂堂一國之君，花錢尚要算計，沒想到臣子卻是鋪張浪費，便是京兆尹兒子娶妻，就向朝廷借了五百兩的銀子！

  五百兩！前年撥去劍南修繕河堤的銀兩，也不過就是這麼多。

  沒想到京城裡，這不過是一場婚禮的花銷。

  楚驤越說越生氣，到後來一把摔了手裡的茶盞，粉碎。

  暖漪知道楚驤從來都是個眼裡不容沙子的，這種事情，讓他難以接受，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先帝在位時，就沒想過收回來？」

  按說這是先帝時頒布的法令，先帝應該最清楚借出去了多少錢，先帝怎麼就不著急呢。

  楚驤譏諷，「如何不想？可債主是大爺，先帝剛起了讓大臣還銀的頭，大臣們就群起反對，哭窮聲浪一波又一波。」說白了就是耍賴，不還。

  皇帝能怎麼樣？一個大臣，皇帝能輕易處置，當京官幾乎人人有借銀的時候，皇帝也拿他們沒辦法。

  暖漪乍舌，「家家都困難嗎？」

  先帝的法令，不是說遇上難事可借銀嗎？這怎麼人人有份啊。

  楚驤倒是看得清楚，「這借銀相當於新帝登基施恩，誰也不會放過這機會。後來大概是看著這借銀太簡單，記帳就成了，自然越借越多。」

  最初的一兩次，大概還能說是其他人都借，我不借不合群，後來借的次數多了，就習慣成自然，畢竟有個能隨時拿出錢來的地方，誰能忍得住不去拿。

  楚驤還想著分化世家與新興官員，讓他們形成兩股勢力，互相制衡，沒想到『還銀』這一件事，讓新老家族，所有官員都擰成了一股繩。

  別說新政推行不下去，便是現在朝廷內部的局面，也是令楚驤夜不能寐。

  這樣的皇帝，誰又能安穩。

  暖漪皺著眉頭，要是這麼說，確實是大問題。

  「您打算怎麼處置？」暖漪問。

  楚驤倒是有了個法子，他說：「最好能找到他們自己內部的人，去討債。」

  暖漪原本很嚴肅的，甚至有些苦惱，結果被楚驤後兩個字逗笑，抬手推他一把，「都用的什麼詞。」

  楚驤倒是義正嚴辭，「可不就是討債！」

  話是沒錯，但這個詞，用的太過犀利了。說到底，這事情也是先帝自己為了籠絡人心頒布的，現在後悔，也是皇家人自己。

  「聖上想用誰？」

  楚驤說了幾個名字，暖漪都不熟。她沒聽過就說明這些人都是新人，並且地位並不高。

  暖漪輕聲說：「倒不如用楚騏，身份夠，而且跟世家，他遷徙最深。」早年楚騏是皇位的熱門人選，背靠著安國公府蕭家，在京城世家圈子裡，那可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用他？」楚驤質疑，說實話，他是打算讓他那幾個兄弟當一輩子閒散王爺的，不打算給他們任何權利。

  暖漪沒好氣地戳楚驤的肩膀，「你真是傻，這種得罪人的事情，就該讓他們去做。」

  楚驤還是不願意，說：「楚騏辦事油滑，不牢靠。」

  楚騏徹底被蕭皇后寵廢了，強勢的母親養大的男孩，沒主見，處事能里很不足。楚驤打心眼兒瞧不起他。

  暖漪好無語，「那就讓楚駟一起，有競爭，反而能事半功倍！」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楚驤還是彆扭，但看暖漪一片真心為他，就說：「朕考慮考慮。」

  暖漪以為楚驤的考慮是在想想，沒想到楚驤的考慮是放出風去。

  第二日，滿朝文武都聽到風聲說楚驤打算讓楚騏來討『借銀』。

  楚騏還沒見動靜，楚駿倒是先一步進宮求見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