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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生恩養情

2024-06-11 15:51:52 作者: 佛跳牆

  外面悶了一場大雨,小荷就讓宮人將殿內所有窗格大敞四開,又在門窗下面焚燒了混令薄荷葉的艾草香來驅散蚊蟲。瑾瑜獨坐在大殿之內,面前是不太分得清死活的『親生父親』。瑾瑜心中著實一痛,這個人縱然已經如此,可他卻依舊逃不脫他種下的陰影。

  瑾瑜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慢的走到了嘉世雷跟前,蹲下去看他手臂上包裹的一層層厚重的草藥,一陣強忍的味道吸入喉嚨,令他不停的咳嗽起來。

  直到咳的雙眼發脹,突然,兩行眼淚順著英挺的鼻樑悄然滑落。他,怎麼能是他的爹呢?他怎麼會有這種劣跡斑斑,一旦醒來只能作惡的爹呢?在這個瞬間,瑾瑜覺得沈楚梅當年做的此事,當真漂亮,這樣的人,他的快樂就是給人帶來無窮煩惱的吧?

  可是,可是,當他這股極其叛逆的心思從心竅中飛閃而過後,瑾瑜又看了看自己的肌膚,必須一次一次告訴自己,他身體之中流淌的就是此人的血。

  瑾瑜生硬的咬了要嘴唇,肅然起身悄悄擦去淚痕,對小荷吩咐說:「你去吧蘇靜正大人請來,這件事不要驚動旁人,也不要走漏風聲。」

  蘇靜正匆匆忙忙跟著小荷離開刑部衙門到時候,天上正巧下起傾盆大雨,他一頭鑽入馬車之內,慢條斯理的拿著帕子擦這身上的水痕,抬起眼眸便是異常平靜的同小荷打了個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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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蘇靜正不什麼都沒多問,反而是小荷要開頭提點什麼,蘇靜正都回答道:「公公不必多說,此事,多說無益。」

  小荷原本想說,皇上的心情不妙,今天皇上瞧著世子老爺流眼淚的事情他可都看在了眼睛裡。

  說完全沒有父子之情,怕仍然要顧著點血親天性,這蘇靜正的性子剛烈耿直,他可是怕他這會說了什麼話惹得皇上不高興。

  小荷還沒開口就被蘇靜正一口回絕,心中也痛快不起來,只是一笑:「是啊,有什麼事,皇上自然會跟蘇大人說,奴婢可沒有插嘴的份。」蘇靜正那眼神平平常常,嘴唇抿成一條線,靜靜的一個對視,仿佛在說,你知道就好。

  小荷心裡一嘆,乾脆眯起眼睛閉目養神。

  瑾瑜在大殿中緩慢的來回踱步,蘇靜正只是謹慎的立在一旁。

  今天瑞王的事情天下皆知,瑾瑜也直來直去的問了:「蘇大人覺得,此事真是當查,還是不當查?」

  蘇靜正想了想說:「如果當真有人做了不法的事情,自然應當去查。只是,這天下有許多應當的事情,也未必都是對的。」

  瑾瑜萬萬沒想到蘇靜正會這麼說,一怔,深深掩蓋了他的傷神,淺笑問:「這是什麼道理?」

  蘇靜正說:「法無情,人有情,情這個字既是感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情理。就好比前陣子處決的一個犯婦,因為無法忍受婆母的欺凌一心尋死,尋死不成反而更被夫家折辱,在被她丈夫殘酷暴打的時候失手用剪子戳死了丈夫。依照法律這犯婦當然應該治罪,可若尋覓人情,她卻比她失手致死的丈夫更可憐些。此女子,皇上認為她是否應當抵命?」

  瑾瑜被蘇靜正舉的這個例子僵住,想到那個女子可憐,搖搖頭嘆息:「此女實在可憐,她那個夫家的人也是實在可惡,倘若此女子還未死,朕就下個特赦,赦免了她。」

  蘇靜正點點頭,跪下又磕了個頭:「皇上英明,臣為這個可憐的婦人給皇上磕頭。」

  瑾瑜一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應做的決定,卻也十分寬慰。

  只是,他很快正色說:「可沈大人並不是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犯婦人。」

  蘇靜正磕頭說:「皇上說的是,可皇上可否想過,當年世子做事的風格,無異於那可憐婦人暴虐的夫家,世子是皇族,皇族可以任意欺凌旁人,而法對於皇族一貫寬容,既然法對皇族失效,沈大人以暴制暴,卻也是無可奈何的手段。」

  瑾瑜轉過身子,到龍椅上坐下來,半晌沒吭聲。

  他皺眉問:「蘇大人是要包庇沈大人?」

  蘇靜正搖搖頭:「臣不包庇任何人,皇上如果決心要查,臣絕不會有任何攜帶跟私人之情,現在皇上既然還沒決定,那麼臣也只是說出心中所想的事情罷了。」

  外面是瓢潑大雨,瑾瑜心中的大雨比外面的還要更大,他最終將心硬了硬說:「蘇大人說的朕能明白,只是蘇大人有沒有想過,如果朕不為自己的生父復仇,旁人會如何看待這件事?他們會以為朕很懦弱。倘若朕失了威信,又該怎麼辦呢?」

  蘇靜正無話可說,只能磕頭說:「臣領旨,從今日起會徹查沈楚梅縱火一事。」

  瑾瑜艱澀的點點頭:「不必張揚,只要私下裡去辦便是。」

  蘇靜正走了,瑾瑜有些無力的在龍椅上發了會呆。

  大殿的門口,一個女子撐著一把傘緩緩走來。

  瑾瑜就對小荷說:「把殿門都關上,從今日起,朕不見任何人。」

  小荷聽了,答應了就趕忙張羅太監關門關窗,瑾瑜聽小荷對趙小丙說:「夫人回去吧,皇上說從今日開始沒有傳旨,不見任何人。」

  趙小丙看著關閉起來的殿門,只能跪在外面,大聲悲傷說:「我不明白,到底是養之恩大於生之恩?還是生之恩大於養之恩?我們愛你護你,到底是對還是錯?」

  瑾瑜聽的振聾發聵,他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緊緊攥著拳頭。

  趙小丙悲絕一嘆:「若非當初,何至如此?你真要令我痛失所有才罷休嗎?」

  她的聲音,悲慘的讓他不忍去聽。

  瑾瑜很怕再聽到趙小丙說什麼,只是,她不再發出聲音,等瑾瑜跑到窗邊從縫隙看出去。

  也只看到一個孤絕的女子,撐著一把傘,在傾盆大雨里默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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