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天子大婚

  天子大婚之日，三更天時所有臣子已經到位，根據禮部的安排各司其位。天上下著小雨，好處便是把所有的一切洗刷一新，壞處便是到處都是水路泥濘。所有人撐著油紙傘，立在高處看下去，一排一排整齊的圓形傘陣。

  皇宮殿宇的所有角落都用彩繩編的吉慶流蘇裝點起來，另外在最主要的殿宇周圍懸掛了幾萬盞新制的大個宮燈。昨天晚上皇后已經悄悄的出宮，入住到皇帝特別賞賜給完顏昊的一座王府里。所以吉時到了，宮內的迎親隊伍就會從正門出發，前往完顏王府完成接親禮。

  之前為了各方和氣，宴之佩同完顏王府商議的結果是，迎親禮節，姑娘出門之前的所有規矩都按照金人的禮數，等迎親隊伍到了，皇帝必須下馬按照尋常金人貴族男子迎娶王族女兒的傳統來進門，包括皇帝要換上金人貴族男子的衣裳拜見長輩。

  當時宴之佩同趙小丙等人商議，好多人覺得不妥，但趙小丙覺得成婚是個大喜事，皇帝受點委屈在人家府門之中遵循以下人家的規矩以示尊重，倒顯得自家的皇帝心胸博大海納百川些。

  況且，這門婚事的好處，根本難以用語言簡單說的清楚。

  一來二去的，大夥也都同意下來，認為一切都要以和為貴，雙方若能個得開心，一切虛禮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何況，這是恆明皇帝里第一個娶別族女子為後的婚事，這次禮成，日後只要遵循就是。

  小荷整個人緊張的很，在皇帝醒來之前都在不停查驗清晨接親皇帝所帶的那些東西是否有遺漏的，幾乎每一處都要過問三四遍才能安心。太監們今日誰都不敢造次，更沒人敢在這樣的場合來爭風頭。小荷一個人能力有限，選來選去，也只好又選了傅善來做幫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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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裡雖然不大樂意給傅善這個出頭的機會，可為了不出更大紕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好在傅善也是機敏，即便幫著小荷做事，但事事必言都是小荷公公的意思，的確的把一切幫襯的面面俱到的。

  小荷遠遠的瞧了傅善一陣子，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知道，這個人絕非池中之物，若不是成為自己的得力幹將，便要成為自己的絆腳石了，想到這裡，小荷就走到傅善身邊十分親近的說：「今日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本公公全看在眼中，等著大事順當過去，我會在皇上跟前抬舉你的。」

  傅善聽了立刻乖覺的跪下來磕了個頭：「奴婢只是幫著公公做事，不敢自認有什麼功勞。」

  小荷拍著他肩膀讓他起來，只是含笑著不再多說什麼，帶著一群辦事的太監，只等待禮部那邊來人安排。

  趙瑾瑜聽他們在外面張羅，躺在龍床上卻無法真正睡得著。大婚之後他便真正有家有室，成為徹底獨立自主的天子。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一個成年有力量的皇帝，可以開始去辦自己所想的要做的一切事，而無需在忌憚他人的意思。

  瑾瑜突然感覺到世間萬物急速的變化著，他手上突然多了一種雖然看不到，但的的確確可以摸到的巨大力量，沒錯，他是皇帝，無論他心中有多麼懷疑，無論他成為皇帝的道路有多麼的意外跟不可思議，他都不應該在懷疑他的身份了。

  既成了天子，就應該努力當個真正的天子。

  他身上殘存的那最後一絲少年人的彷徨突然消散，一切都變得機具力量。

  「小荷。」瑾瑜輕輕的喚了一聲，小荷立刻從外面進來。他知道瑾瑜要起來，就掛著笑容過去為他將鞋子穿好了：「還有一會功夫呢，皇上不多睡會？昨日還在批奏摺，皇上怎麼那麼好的精神？」

  瑾瑜含笑說：「因為朕是龍，龍馬精神你沒聽過？」

  這是一句玩笑罷了，只是瑾瑜過去從不這樣講話，那句因為朕是龍，說的極度確認。小荷聽了忙著說：「正是呢，您看奴婢多糊塗，皇上可不就是龍馬精神麼？」

  瑾瑜換好了衣裳，看到殿外早就立著幾個臣子，他們聚在一起時不時商議什麼，外面也時不時來個官員匯報些事。瑾瑜打開窗，果然看到是沈楚梅帶著慕蘭舟，宴之佩等人在。

  他目光仔細找了找，多少有些失望，沒有看到阿爹。阿爹身子不好，可是，他其實是盼著阿爹為他主持婚事。正想著，突然見到李淑妃抱著小公主從外面來，瑾瑜見到自己的小女兒，臉上就展出個十分陽光的笑容來。

  「今日是朕的婚事，你這個小公主也要幫朕張羅麼？」她還太小，小的像塊美玉一般晶瑩剔透的。瑾瑜把她摟在懷裡憐愛的親了親，雖然這個長女的生母並沒有任何高貴的血統，但這個孩子，他一直注入了時分的疼愛。

  本想跟李淑妃說幾句話，瑾瑜突然愣了愣，看到李淑妃穿了一身柔姜色的衣裳，低眉順目的溫柔笑著，一個瞬間下，他覺得李淑妃其實長得很像自己的親娘陳柳貞。

  自從生養了小公主，她說話間的一舉一動，也越發有了親娘當年的感覺。

  「你怎麼變了？」瑾瑜不由自主的一問：「嗯，朕覺得你似乎有什麼不同之處了。」

  李淑妃輕輕的一怔，隨即溫柔的自嘲笑道：「臣妾如今做了母親，自然跟從前會有些不同，變了才正常呢。」她用笑面桃花眼看著瑾瑜懷中的孩子，一時聽到外面太監的報時聲，才柔順的站起來，雙手要去接過公主來：「臣妾擔心皇上因為開心睡不踏實，才特意跑來瞧一瞧，看皇上很好臣妾就放心了，這會先帶著公主回去，等下換了衣裳也要準備參加大典呢。」

  瑾瑜點點頭，把女兒給她抱了，本以為李淑妃應該會有點不開心之處，可李淑妃完全沒有什麼變化，仍像從前做他貼身婢女的時候一樣的踏實妥帖。

  她身上沒有任何爭搶意味，瑾瑜瞧著她離開的背影，那臉上柔和的笑容，心裡也不由的柔了一柔。瑾瑜總想著也應該賞賜這母女一點什麼，一時就喊了小荷來說：「你記得，等大典結束之後，拿一對玉如意給李淑妃送過去，她娘家無人，一路孤苦伶仃的跟著朕到這裡。」

  小荷笑著點頭說：「是，奴婢記下了。淑妃娘娘性情溫婉善良，雖然是平凡之人做了如今的尊貴之位，卻也沒有什麼改變，平日裡待人接物更是沒的說了。」

  小荷遲疑了一下，才又說：「皇上不知道，淑妃娘娘的好處，更是處處都在細微之中，公主出生之後她就讓人在她寢宮不起眼的地方設了個佛堂，裡面供著陳老夫人。每日早晚添香上供的，每日都會默默的為老夫人念經超度，皇上有什麼好事，喜事，她都會對陳老夫人說呢。」

  瑾瑜一怔，他心裡委實一陣感動：「你說李淑妃在為娘親做超度？」

  小荷點點頭：「正是，這話淑妃娘娘告誡過身邊的人不許張揚出去的，奴婢也是聽了內務府派去那邊打掃的小太監回來說過一句罷了。今日在皇上跟前提起，也是奴婢心中感慨的很。」

  瑾瑜想起親娘，他覺得自己太不孝了，怎麼還沒有李淑妃心細，於是對小荷說：「時辰還早，朕要去李淑妃那邊一趟，你乖覺一些，如果這邊有事就讓人快來通知朕。」

  小荷默算了一下時辰，含笑說了聲是。

  瑾瑜就從後面出去，向著李淑妃那邊走了。

  到了李淑妃宮殿中，這舉動著實把李淑妃給弄的一驚：「皇上怎麼跑來了？」

  瑾瑜看李淑妃的眼神多了許多溫柔，含笑說：「淑妃，你供了娘的牌位麼？帶朕過去，朕今日大婚，要對親娘好好的說說。」

  李淑妃忙答應了，就領著瑾瑜去給陳柳貞上香，在裡面很不起眼的一處偏殿，裡面收拾的特別清淨明亮。各種香草植物，供桌上是陳柳貞的牌位，牌位前面放了新鮮果蔬。瑾瑜走過去跪下，雙手合十說道：「親娘在上，今日不孝兒趙瑾瑜來給親娘磕頭，兒子今天就要大婚了……」

  李淑妃一旁也跪下來，隨著瑾瑜雙手合十安靜的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