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惆悵

  沈明珠扶起梁氏，替她擦乾眼淚，然後兩人回身抱起布匹，沈明珠牽著妞妞的小手，三人便來到門外。

  「掌柜的，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烈性女子，可惜啊，她生的是女兒身，若是男子漢，將來必定是個人物。」小夥計看著那兩道纖弱背影消失在門外，喃喃對掌柜的說了一句。

  「可不是？當真是好心腸，這樣時候，想的卻是別耽誤了咱們做生意。」掌柜的也嘆了口氣：「可惜啊，好人沒好報。」

  

  「一直聽說那張家家主挺好的啊，年輕有為英俊多金，怎麼今日才看清，竟是這麼個嘴臉呢？也就是沈娘子脾氣好，換成我，早一巴掌呼上去了。」小夥計湊到掌柜身邊，義憤填膺的咬牙。

  掌柜的瞥了他一眼：「做什麼白日夢？張家家主的嘴臉也是你能評價的？還不趕緊滾回櫃檯，好好兒練練嘴皮子，萬一哪天貴客上門，就你剛才那番介紹，還很不夠呢。」

  「是是是。」小夥計又陪笑滾回了自己的位置，看著布料練了好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什麼似得，轉回身哈哈笑道：「若說嘴皮子，沈娘子那張嘴也當真是不饒人的了，男人靠得住，母豬也能上樹，這話妙得很，哈哈哈……」

  「閉嘴吧你，難道你不是男人？」掌柜氣得拿起櫃檯上抹布就扔了過來，這才讓小夥計訕訕住口。

  且說沈明珠和梁氏，帶著妞妞出了布莊的門，就來到布莊門口一棵大樹下等著顧清軒和顧清池哥倆，不一會兒，就見顧清軒先到了，看見三人，便上前招呼，沈明珠見他面色有些沮喪，便問道:「怎麼？可是事情不順？」

  顧清軒點點頭，悵然道：「昌平街上開了一家雜貨鋪子，說是東西全，賣的又便宜，如今人人都爭著往他們那裡去買東西，幾個貨郎這些日子的生意都很不好做。」

  沈明珠笑道：「我當什麼事，原來是這個。顧大哥不用憂心，你先幫我採藥，等咱們存些錢後，你就來縣城，也開一家雜貨鋪子，到時候也進許多貨物，薄利多銷，又省了奔忙的苦，又遂了你賣貨的心愿，豈不好？」

  顧清軒苦笑搖頭道：「沈娘子把這些想得太容易了，雜貨鋪子雖不大，可也不是說開就能開起來的，地段必要繁華，貨物還要有自己的特色，走街串巷賣的那點針頭線腦可頂不起一間鋪子，還有進貨渠道，如今剛開海不久，聽說京城裡已經有了專賣西洋那些貴品和小玩意兒的鋪子……」

  沈明珠聽著顧清軒侃侃而談，不由驚訝道：「顧大哥雖然在鄉下，可對生意一道很懂行啊。」

  顧清軒赧然道：「我從小念書就不成，不過好賴跟著父親識了幾個字，也看過一些書，加上有清池時不時跟我討論，所以倒……還算是有點自己的心得體會吧。」

  沈明珠笑道：「顧大哥太謙虛了，這分明是胸有丘壑，怎麼能說只是一點心得體會呢？你放心，你這樣精通生意經，我很看好，將來有錢了，必定要幫你投資一間鋪子。」

  「投資？」顧清軒眨眨眼，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出錢幫你開家雜貨鋪。」沈明珠無奈，穿越到古代這麼多年，還是經常會有現代詞彙蹦出來，好在只是言語之間的小事，她如今倒也不怕了。

  「使不得，那可使不得。」顧清軒連連搖手，正要再說什麼，就聽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梁氏忽然「咦」了一聲，然後小聲道：「那邊好像有輛馬車在看著咱們。」

  馬車怎麼會看人？

  沈明珠險些噎著，連忙順著梁氏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街道對面樹下果然有一輛華麗馬車，卻並沒有感覺那馬車是在看她們，她轉過頭正要問梁氏，就聽梁氏道：「剛剛馬車裡好像有兩個女子往咱們這邊看，不過也不一定就是看咱們，那樣的馬車，坐的也肯定不是普通的人。」

  沈明珠想想是這麼個理兒，於是也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轉過頭正要和顧清軒接著說話，卻見他正怔怔看著那馬車，好像整個人都痴了。

  「顧大哥認識那輛馬車嗎？」沈明珠奇怪，問了一句，沒聽見顧清軒回答，於是又問了一句。這一回總算讓顧清軒回神，憨厚的男人先是點點頭，接著又猛地搖頭，結結巴巴道：「不……不太認識，好像……好像見過兩回……」

  語無倫次啊，什麼叫不太認識？見過兩回？只是一輛馬車而已，說的跟人似得。沈明珠微微眯眼，用一種「你瞞不過我」的「睿智」眼神逼視顧清軒，果然就讓老實男人低頭紅了臉，吶吶道：「那個……好像是縣太爺家的馬車。」

  嘖嘖，顧大哥的心理素質好差勁兒，我都沒說話，他就不打自招了，老實男人啊。沈明珠心裡想著，忽然就想起自己當日第一次去顧家時在院門外聽到的哥倆談話，不由一下子瞪大眼睛，失聲道：「是縣太爺家的小姐？」

  「不不不不……不是……」顧清軒整張臉都漲成了紅布，宛如被抓現形似得直搖手，卻見沈明珠哭笑不得道：「不是就不是唄，顧大哥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

  顧清軒臉更紅了，像要滴出血來似得，愁眉苦臉看著沈明珠，心想家裡有個洞明世事的弟弟已經很讓人頭疼了，如今又來了個聰明智慧不亞於弟弟的房客，自己這種老實人，和這麼兩個妖孽住在一個屋檐下……天啊，這日子光是想想，就覺得沒法過了。

  一面想著，卻終究還是牽掛著那邊馬車裡的人，眼看沈明珠轉頭和梁氏說話，他就趁機又飛快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馬車已經不在原地了。顧清軒心裡先是一緊，第一個念頭就是車中那位小姐是不是誤會了自己和沈娘子？但轉念一想，暗道也好，她本來就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佳人，就這樣讓她生了誤會也不錯，她死了心，才能順從縣令大人的安排，嫁入那些和她門當戶對的官宦人家做少奶奶，不比跟著我這樣一無是處的受窮好？不過是因緣巧合救了她一回，就抱著什麼以身相許的念頭，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