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婦人

2024-06-11 15:26:40 作者: 蘇蘇

  除夕和越昌文的梁子算是就此結下。

  

  她特意向郭月打聽這位越家二公子,想要抓住人的把柄弱點。

  兩人便站在亭子邊嘀嘀咕咕,郭月小聲打趣:「怎麼著你相中了這位越家二公子?」

  除夕乾脆利落的翻了個白眼:「我無外乎也就討厭兩種人:一種是他那樣兒的;還有一種是不管他以後變成什麼樣那樣兒的。」

  郭月撲哧一笑:「說的還很決絕,你打聽他做什麼?他是庶子,他生母不過一妾室,早些年的時候,越燕思被派遣嶺南,妻子操持家務不能跟隨,妾室當中只有他生母柔奴站出來,願意跟著出去吃苦。嶺南那地方不僅僅是吃苦,一個不留神還容易被毒蟲咬上喪命,瘴氣濃厚也要人命,柔奴就是因為生他體虛,染了病,後來回長安過了兩三年就死了。」頓了頓又問:「你知道越燕恕吧?」

  「知道,我越叔叔,人可好呢。」

  「他做過一首詩,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

  除夕眨著眼睛:「我幼時,他好像跟我說過這首。」

  「這首詩在長安城中好一陣的傳唱,奠定了他年輕一代才子的美名。

  那最後一句,我問你:『嶺南的風土應該不是很好吧?』你卻坦然答道:『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鄉。』

  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我當初還喜歡好久呢,覺得柔奴是個柔中帶剛,空靈清曠,細膩柔婉的女子呢。」郭月說起來十分感嘆。

  除夕沒想到自己這一打聽,到打聽出來這樣一段故事。

  皇后娘娘在上邊道:「你們兩個在那說什麼呢?」

  郭月順口回答:「說越昌文呢。」

  除夕有些緊張。

  郭月拉著除夕走上前去,笑盈盈的說:「八妹妹年紀與他相仿,我總得幫著想一想吧。」

  皇帝道:「都當了娘的人了,還不穩重,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少說。」

  皇后笑著說:「是我從前跟她提了一嘴,今兒個瞧見了那越家二公子的風姿,很有他父親小叔叔當年的樣子。」

  皇帝又改口:「你覺得好,那便好吧。」

  皇后:「小八的婚事,我肯定會上心。太子也說要好好幫妹妹找個歸宿,怎麼如今不見他,是下去和那些青年才俊說話了?」

  皇帝:「朕見他今日心不在焉的,未必能管別人的事兒。」

  皇帝休息夠了站起身來,衝著皇后伸出手,皇后輕輕的搖了搖,表示自己還累。

  「陛下出去再走走吧,我再坐一會兒,一會兒就追上去。」

  「好。」

  皇帝這樣一起駕,就跟著離開了不少人。

  郭月坐下和母后說:「弟弟怎麼不在父皇跟前侍奉著?」

  皇后:「父子哪有不吵架的。」

  郭月:「可吵架時間長了,那就是給人鑽空子。」

  皇后沉默了一會兒,扭頭對身邊的侍女,道:「我桌子上放著兩本書,你待會兒送去東宮。」

  「是。」

  郭月和除夕看了看彼此,既然皇后都出手了,那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畢竟這才是在深宮裡沉沉浮浮幾十年的女人。

  天空中開始放起了煙火,砰的一聲在空中炸裂,散發出絢麗的光彩,不過轉瞬即逝,那停留在空中的片刻美麗映入了每個人的眼中。

  直至深夜,迎來新年。

  今年也和往些年一樣,不得消停。

  首先是濰城那邊傳來消息,當地賊寇,燒殺搶掠越發嚴重,甚至勾結突厥人來洗劫過往商隊。

  沾了鮮血,知道了不守法度的好處,又哪裡會去回去當老老實實的平民。

  手上沾染鮮血,就註定了過不了這平凡一生。

  顧大將軍上奏摺,提出嚴懲山匪加以定罪。

  皇帝准奏,群臣不語。

  太子所提出的寬仁政策,被啪啪打臉,下朝後於御書房請罪。

  皇帝沒讓他跪多久,便叫人攙扶進來。

  皇帝說:「你有什麼好跪的,是朕下的決定。」

  太子臉色蒼白,慚愧的說:「是兒臣思慮不周,才造成了更大的後果,早便應該聽父皇的話。」

  皇帝笑了笑:「你知道的就好,也不往朕這麼做一遭。此番你可明白一個道?」

  太子道:「《經》中說:『民眾也勞累了,差不多可以小小休息啦;賜予城中的民眾恩惠,用來安撫四方。』這是施與民眾以寬厚啊。

  『不要放縱奸詐,用來防範邪惡;遏止盜賊肆虐,惡毒是不害怕美好的。』這是用剛猛來糾正啊。

  『寬柔對待遠方的民眾能夠使大家親近,這樣來穩定我們的王朝。』這是用和緩的政策來使民眾平安祥和。」

  皇帝滿意的點頭:「政策寬厚民眾就怠慢,民眾怠慢就用剛猛的政策來糾正。政策剛猛民眾就受傷害,民眾受傷害了就施與他們寬厚的政策。用寬大來調和嚴厲;用嚴厲來補充寬大,政治因此而調和。此乃為君之道。」

  皇帝教導為君之道,就是沒有放棄太子殿下,外邊流言蜚語,所說皇帝要廢太子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太子行了一禮:「從前是兒子天真,兒子會學習父親的寬柔並濟之道,也會努力做到和平。」

  皇帝問他:「什麼是和平?」

  他答道:「《詩》說:『不爭鬥不急躁,不剛猛不柔弱,實施政策平和,所有的福祉匯集過來。』兒臣以為,這是和平的極致。」

  皇帝繞到書桌後面,拿出了一本上奏上來的摺子,送到了太子手中。

  皇帝手下有一幫暗衛,除了保護皇族,還負責暗中調查各地官員。各地御史在明他們在暗,專門調查官員不守法度藏污納垢之事。

  「這是高尚書和各地商人官商勾結的奏摺,他妻子的胞弟仗著他的權勢橫行霸道多年,魚肉百姓。」

  「高尚書也是寒門子弟,怎……」

  皇帝意味深長的說:「人都會有追求利益之心,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有人求權,以上皆不求者,必有更深圖謀。」

  太子一字一句的說:「兒臣求天下太平。」

  太子手持陛下旨意,同大理寺刑部同時查案。

  高尚書以治家不言被問罪,在查抄家產的時候,發現了許多貪污受賄,以及插手罪人判決的證據,從而牽扯出來一票人。

  朝廷位置空缺,所幸去年剛科舉過,不斷的補齊,天下英才已不是當初,如今的英才數不勝數。

  三個月後得皇帝准許,高尚書被處死,其家人流放三千里。

  越府。

  越燕思完成了一幅畫,心情愉悅的放下了筆。

  越昌文適當的時機遞上了手帕,越燕思接過來擦著手,然後對人道:「都流放完畢了?」

  「是,父親為什麼讓兒子給高尚書流放的家人送了一些碎銀兩,又幫著打點一下差人。」越昌文問。

  越燕思淡淡道:「兔死狐悲。總有一些狐狸也會害怕,咱們做點仁善的事兒,能安撫不少人呢。」

  高尚書認為以寒門之軀爬到了上書的位置已經足以讓他的野心膨脹,甚至是圖挑撥皇帝和太子之間的關係,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實在是太蠢了,蠢貨要為自己的行徑而付出代價,爬了半輩子,半點東西都沒留給後嗣。

  「陛下不會有意見嗎?」

  「我這麼賣命的給陛下幹活,陛下能有什麼意義。從前我年少時,所做之事皆是陛下想做,人人都說我是陛下心腹,實則我與陛下想做的事情是達成一致。」越燕思笑了笑:「多少個家族都已經覆滅,我卻能保全自身,早就知道這個遊戲該如何玩,是什麼規則。能玩遊戲是一方面,玩的好又是另一方面。我想玩的好,和陛下的想法是一樣的。」

  越昌文並不理解。

  越燕思也不讓他理解,道:「今兒個還沒給你母親請安呢吧?你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說一聲,叫她把西面的院子給收拾出來。」

  越昌文奇怪道:「林姨?」

  越燕思斜睨他一眼:「腦子裡想什麼呢?是你母親多說了什麼?」

  「不曾,母親未曾說過父親一句壞話,只是瞧著臉色有些不對勁。」

  「她……凡事都想把握在手裡,哪那麼好控制。」越燕思道:「你年紀已經大了,可別越活越回去,長於婦人之手,眼中只有後宅之事。」

  他心疼母親,故意曲解:「我還沒後宅呢。」

  越燕思:「呵。」提筆在那字畫上寫了四行字:

  今日柳巷,明日花街。誦讀詩書,秀才秀才!

  越昌文看罷笑了,在這四行字旁邊寫了相映襯的四行字。

  今日猛雨,明日狂風。燮理陰陽,相公相公!

  父子二人的字跡大不相同,看上去倒別有一番對峙的意味。

  越燕思在心裡嘆了口氣,自己兒子較多,除了那兩個小的還看不出來,只是說年歲稍長的三個兒子裡,頂數二兒子最出挑。

  他想起自己夭折的那兩個孩子,都是年少聰慧的孩子,也許正是慧急必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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