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故人之子

2024-06-11 15:26:30 作者: 蘇蘇

  越昌文回了越府,小廝蹲在後門兒等著人,一見他直抹眼淚。

  「我的公子呀,你甩開誰也別甩開我呀,小的為您鞍前馬後,挨板子,說謊話,是您最最貼心的人呢。」

  「你快消停一會兒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斷袖了。」越昌文踏過門檻往裡走。

  小廝飛快的跟上他:「大爺都成親了,也沒成天往那地方跑,誰還會懷疑您是斷袖?」

  越昌文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

  小廝立馬說:「都是老爺說的,您昨個沒回府,身邊也沒帶人,我們也不知道您去了哪。夫人幫您遮遮掩掩,但老爺的確生了氣,叫你回去就過去一趟。夫人囑咐了,叫你好好說話,省得挨板子。」

  越昌文不以為然的說:「我一向是見風使舵,不必擔心,老老實實認個錯就是了。」

  「夫人還說,見完了老爺要見她,好像是給您挑了兩門親事。本來也不著急,可年紀輕輕尚未娶親就流連花樓太難聽了。」小廝吐槽。

  

  越昌文在他腦袋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夫人說夫人說,你就知道夫人說。」

  小廝笑了笑:「那少爺聽不聽?」

  這越家的夫人和越燕思是少年夫妻,出生於李家,現如今已沒落。她年少便有端正之名,被老夫人聘回家中,操持家務,近二十年毫無錯處,賢惠不善妒,生育三子,可惜其中兩子接連在六七歲夭折,只有如今一子,就是家中長子,越昌安。

  家中子嗣還算多,有多位庶子庶女,越昌文就是其中之一,可見越夫人賢惠。他生母早逝,被夫人接到膝下撫養,宛若親子。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就娶。」越昌文一點抗爭的意思都沒有,卻也說:「不過以為娶了娘子就管得住我,那也太小瞧我了。」

  小廝不理解:「青樓歌姬真的就那麼好?」

  越昌文不答。

  小廝又問:「還是少爺在作踐自己,看看老爺心不心疼?」

  越昌文一腳踢在人身上:「知道為什麼我越來越不把你帶在身邊嗎?因為嫌你煩。」

  小廝連連認錯。

  越昌文有些牙疼,都說奴才隨主子,難道這油鹽不進的樣子,竟是向了自己?

  到了書房,管家將人攔了下來:「二爺,房裡有人,您且先等等吧。」

  越昌文微微疑惑:「裡頭是誰?」

  管家回答道:「是談生意的,據說是從漠州那邊來的,有一條專門的運輸線,可以一年四季運送沙漠上獨有的瓜果。」

  他頓時變笑了:「我父親何時親力親為到了這種地步,連買個瓜果都要過目了?」

  管家支吾其詞,過了半天說:「這些瓜果大老遠的運送過來,價格可不便宜。」

  越昌文眉頭一挑:「父親臨危受命,戶部尚書又領丞相一職,我還以為要忙得腳不沾地,結果如此清閒。」

  管家苦笑,並不知說什麼。

  小廝問道:「少爺,既然老爺沒空的話,咱們也算是來了報導,不如就回去吧。」

  來這麼一趟少不了被罵,既然有客人,也算是名正言順的離開。

  越昌文卻在管家支支吾吾當中來了興致,在廊下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都來了,我可不想跑兩趟,就在這等著吧。」

  等著大約半個時辰,門被推開,越燕思送人出來。

  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女人,至少對越昌文而言。

  那女人的年紀在三十歲以上,並不是說生的多老丑,相反是個五官端正,膚白貌美的女人。

  一雙眼睛如含秋水,卻不顯得多柔軟,相反眸光清澈又堅定。只是歲月在眼角留下了痕跡,夾雜著幾縷斑白的發挽成了一個簡單的髮髻,插著兩根銀簪,簡單素譜,有種洗盡鉛華回歸本源的感覺。

  身上穿著淡青色的紗料長衣,著一件外套,除了臉部脖頸,只露出了指尖在小腹處。走起路來腳步輕慢,很是柔婉,稱得上一句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越昌文有些意外,越夫人並不善妒,即便是越燕思並不張羅,每隔三四年也會抬進來一名妾室。在品行端正的基礎上,都稱得上貌美。

  府里年紀輕輕的妾室不少,總不至於看上一個賣水果的吧。

  可究竟是什麼樣的水果能讓兩人交談上半個時辰?

  父子看見了彼此。

  若水也注意到,她看向那個孩子,笑了笑:「這孩子有兩分你年輕時候的感覺。」

  越燕思:「哦?」

  若水壓低聲音:「看著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都怪這容貌生的過於靚麗,再加上世家子弟慣有的氣質,高傲桀驁都可以形容,頗有些持靚行兇。

  說是這樣說,越昌文其實很有禮貌,步步上前恭敬行禮:「父親。」

  視線並未分給若水。

  若水略微欠了欠身:「少爺。」

  越燕思看了她一眼:「你別瞎來,昌文,叫林姨。這是我的二兒子,是個不成器的小傢伙,讓你見笑了。」

  越昌文這便行禮叫了一聲:「林姨。」

  「我如今只是個商人,可擔當不起越家二公子的行禮,更擔當不起這一聲林姨。」若水避開了這一禮。

  越昌文道:「林姨與我父親關係親密,無論出身貧富貴賤,都是昌文的長輩。」

  「二公子和外面傳聞的倒是一樣。」若水微笑。

  越燕思:「犬子不成器,讓你看笑話了。」

  若水意味深長的說:「哪裡哪裡?很有越老爺當初的風範。」

  想當初越燕思也是那輕浮子弟。

  白底青點的馬拴著盤龍紋的鉸鏈,車廂里坐著歌女,縱橫街道,歌聲從街頭到街尾響徹長安。

  若水當初很看不慣這種做法,後來也沒少拿這件事情擠兌越燕思。

  如今都是半大孩子的爹了,翻起年輕時候孟浪的往事,自然是汗顏。

  「林姨和我父親很熟,我卻是今日才得見,莫不是我哪一位表姨?」越昌文問道。

  若水心中暗暗想,臭小子,好不招人喜歡。

  她笑了笑,又向越燕思欠了欠身:「哪裡能跟越家攀上親戚,越老爺,往後我的生意就承蒙你抬舉了。」

  「你的生意用誰抬舉,還不是要我在其中籤個線搭個橋,以後自有人抬舉你。」越燕思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親自送人出府。

  二人並肩而行,越府占地面積寬闊,雲攀在漫天遊動,樓台殿閣高高聳立觸天空,五步一個迴廊,十步一個庭院,有些誇張,但也可見此地奢華。

  越燕思說:「我那兒子心思多,得罪之處,你作為長輩不會計較吧。」

  若水嗤笑:「我當初都跟你計較過了,自然不會跟你兒子計較。」

  「那我就放心了,你往後要在長安長住吧?可別跟我的子嗣後背揭我的短。」

  「也不一定,我丈夫想在長安開個水果店,不斷運送漠州那邊的水果,長安城裡立足難,我想先經營穩定了,以後可能兩邊跑。」

  越燕思道:「你總跟我提起你丈夫,我倒是有些好奇,有機會一起喝酒。」

  若水笑道:「別了,首輔大人,您可是貴人事忙,今日能接見我,已經是我三生有幸。」

  越燕思直搖頭:「你是真會擠兌我,旁人看見首輔可不是這樣子。」

  兩人說著話,就見前方有幾名女子打鬧說話。

  鬢髮如浮動的輕雲,額頭塗上嫩黃色新月狀的圖形,是眼下長安最流行的妝容。那群女子穿著鵝黃色,淡粉色的衣衫,三三兩兩的在一起說話。

  那三人看見了越燕思連忙上前行禮,皆是後宅女眷。

  「老爺。」其中一人年歲稍大,剩下兩人都年輕。

  越燕思:「看見了吧,這是看見首輔的樣子。」

  若水:「你也是好福氣,一個個的人比花嬌。」

  兩人就這麼一路說話,離開了越府。

  長安街道縱橫交錯,四通八達,與市場相連接,兩座望樓連著的房脊的雙闕上像金鳳垂翅,街道上的巡城守備軍一遍一遍的巡查著。

  一家鋪子裡,夫妻二人對話。

  「去看了越丞相,感覺如何?」

  「見了一個老頭子又能什麼感受,只覺得他家兒子有意思。是個驕矜自傲,又試圖試探人的小朋友。」若水想了想,說:「不太討人喜歡。」

  林思:「你沒當著人家爹面說吧。」

  若水不以為然:「我這是實話,他爹聽了又能怎麼樣。這生意算是談下來了,在越家那開了個頭,剩下的地方就好說了。一斤哈密瓜這個數。」

  「這個冤大頭。」

  「什麼冤大頭,那是你辛辛苦苦運送過來的水果,按理說就應該是這個價。一路上怕東西壞,儲存了這麼久,費盡心思的培育。你我餃餃都是費了心思的,要是價格便宜,那才是輕賤呢。」

  林思舉手投降:「娘子說的有道理,就狠狠的宰這幫長安人一把。」

  若水撲哧一笑:「你們雷州人都這麼壞嗎?」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也是雷州人。」

  「嗯?」

  「是我隨你,咱們都是漠州人。」林思岔開話題:「有越家我也能放心一些,我要回去運瓜果,你自個在長安……」

  若水翻白眼:「還有公主府呢,越燕思指望不上,不如公主府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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