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七夕快樂

2024-06-11 15:26:17 作者: 蘇蘇

  除夕給宮裡的生活做了個總結的。

  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大概意思就是不能傲慢,不可欲望過剩,不要驕傲自滿,不許享樂無度。

  宮裡的規矩多,規矩大。

  就算是放聲大笑,也算做行跡放浪。

  

  要是哭的話就更不行了,會被責罰,宮中只有出現大喪的時候才准許人哭。

  她板著一張撲克臉,清心寡欲,寡言少語。被提醒就行禮,沒人提醒就受禮,在這一片花團錦簇當中,看著其樂融融的美好。

  玉樓珠殿還是那般精緻大氣,工匠們耗盡心血,打造出碧綠色的琉璃瓦,飛翹的殿檐,顏色鮮明,高樓直插雲霄。

  就是好像工匠順手也造了一批人偶出來,點綴在這絕美的殿堂之中。

  據她觀察,宮裡的大多數妃嬪皆是進退守禮,侍奉的宮女太監更是不敢錯一步,一個個好似同一把刀雕刻出來的泥胎木偶。

  略微鮮活點兒的便是位高權重的,或者有人給撐腰的。

  就比如說那個小姑娘阿苑,她是皇帝的外孫女,母親得寵,父親受陛下重用,她年紀小,長得漂亮會哄人,糊住了上面的,就敢對下面的耀武揚威。

  然而這麼一位驕傲自滿的小姑娘,此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要嚇唬嚇唬她。」

  這個她指的是除夕。

  除夕正坐在椅子上,腳夠不著地,索性便晃來晃去。

  旁邊太醫給她診脈,鬆了口氣道:「沒傷著,也沒受到驚嚇。」

  「那給阿苑看看。」郭月心疼自己女兒哭成那個樣子,卻還是狠了狠心沒有抱,讓小姑娘跪在地下。

  阿苑哭成了皺皺巴巴的包子臉:「都是那個太監不好,他沒有拽住狗。」

  「你還敢去埋怨別人!玩人喪德,玩物喪志。你明知獵狗危險用來嚇唬人,就是心懷惡意,惡意變成現實就是你的過錯!」李成森怒聲道。

  人人都順著家裡的孩子,養成了一副孔雀的樣子,他幾次想要收拾,都被郭月攔著。

  最近一次阿苑不聽話,把國子監里的同學推進了水,就惹來了他的震怒,郭月硬是攔著將女兒送進了宮,結果在宮裡也闖了禍。

  宮裡面養狗,都是大型獵犬,被關在狗舍,有專人照顧。

  阿苑為了嚇唬除夕,叫人牽著狗出來,希望對方大驚失色。

  結果那隻狗突然從太監的手裡掙脫開,猛的撲向除夕,除夕反應還算迅速,抬起一腳照著撲來的狗的胸膛就踢了下去,將那隻狗踢的在地上滾了一圈。

  獵狗被激起了凶性,還要撲上來,虧得太子和李成森在御花園中散步,身邊有侍衛跟隨,及時的衝上去將這條瘋了的狗制服住,否則除夕有個三長兩短,誰能和魏餃餃交代。

  阿苑一個勁兒的哭:「父親母親……」

  聲音軟軟的,很惹人憐愛,一聲聲跟刀子一樣,化在了郭月的心間,她眼睛都濕潤,硬是狠著心沒去抱。

  除夕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抱住了在地上哭的阿苑。

  「阿苑不哭,姐姐姐夫,她就是好玩,沒惡意,你瞧我殿裡擺著的這些東西,都是她送來的。」

  小孩子簡單又複雜,討厭除夕跟自己搶東西,又忍不住想和孩子一起玩兒。這兩天她們在宮裡好的時候放風箏,不好的時候阿苑就變著法的欺負她,不許旁人同她玩。

  除夕覺得,宮裡面那麼多湖,她迄今為止都沒想著把自己推進去,可見她欺負人的功力很一般。

  李成森放柔的聲音:「得叫她吃一點苦頭,否則越長大越無法無天。現在不知善惡,傷害力也小,等著年歲再大一大,若是選擇了惡,豈不是要殺人害命。」

  太子道:「是呀,小打小鬧沒問題,可今日放狗咬人太危險了。像這種兇狠的東西,就是要遠離著。」

  「沒事兒的,就算是太子哥哥和姐夫不過來也不怕。」除夕的袖子寸一寸,露出了一把匕首,她晃了晃:「那隻狗要是敢撲過來,我就直接割開它的喉嚨。」

  三人臉色齊齊一變:「你怎麼有匕首?」

  除夕老老實實的回答:「陛下給的,我覺得好看,他就給我玩兒了。」

  在宮裡,除了御前侍衛,任何人不得佩劍,何況匕首這種善於藏匿的東西。

  皇帝若不是疼愛到了極致,斷然不會准許除夕在宮裡佩戴匕首,哪怕還只是個孩子。

  郭月彎腰把阿苑抱了起來:「母親還是帶著你趕緊跑吧,你外祖父那麼喜歡除夕姑姑,回頭會凶你的。」

  李成森問:「除夕要不要離宮?」

  「要。」她在宮裡參加了好幾個宴會,一開始很興奮,後來覺得實在坐不住。

  李成森點了點頭,又看像太子:「有一件事情,還請太子殿下幫忙。」

  太子頷首:「我明白。」

  怎麼恰巧,阿苑就想用狗來嚇唬除夕,而那隻狗會瘋癲。

  都是宮裡頭的人,太子查更方便。

  他們去了鳳儀宮,除夕好好的和皇后道別,這些日子承蒙照顧。

  皇后囑咐了小夫妻兩句,別對阿苑說太重的話。隔代的長輩,總是更溺愛孩子一些。

  末了揉了揉除夕的腦袋,說:「淳元直率勇敢,很像你父親。」

  除夕好奇別人眼中的父親:「那是什麼樣子?」

  皇后認真的想了想,輕聲回答:「輕飄飄的好似一團雲霧,但是天塌下來,他也能給撐起來。」

  這大概是最好的評價了。

  公主府。

  李成森在阿苑的房間裡又添了一張床,讓兩人住在一處。

  阿苑哭累了,躺在床上睡著,除夕在床邊拿著一個九連環玩,也算是守著妹妹。

  屋內有兩個貼身丫鬟伺候,坐在榻邊繡著刺繡,沒發出一點動靜。

  夫妻二人離開了屋子,走的老遠,在樹下停住腳步。

  郭月有些遲疑:「阿苑頑皮,要是再傷著除夕怎麼辦?」

  魏餃餃把孩子送到了她這,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就算是投河自盡也換不來一個除夕。

  李成森掂了掂袖子,將手露了出來,握成拳頭一樣,至於小腹處,冷冷道:「抽匕首要割開獵狗喉嚨的孩子哪那麼容易被傷著,除夕比你想的更難纏,正好叫她磨一磨阿苑的性子,阿苑慣會在長輩里裝乖,有錯就認,屢教不改。人家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叫她們兩個相處著吧。」

  郭月點了點頭:「除夕總說她不常住,但就算是短住也得上學讀書,回頭安排一下,叫她們兩個一起讀書吧。」

  又覺得不對勁,瞪了他一眼:「哪有人說自己家的孩子是惡人?」

  李成森板著臉看她:「還不是你教的,竟擺一些皇族的派頭來,要是真成了紈絝子弟,那就是你的錯,慈母多敗兒。往後送去國子監,一日都不許耽擱課程,好好的學一學,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她伸手在人的肩膀上重重的砸著,手打的生疼,賭氣扭身:「李成森,你就是個混帳,你還說我,你還不是把當官的派頭帶回家裡。知道的我這裡是公主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那大理寺呢。我是犯人還是阿苑是犯人?」

  「阿苑阿月都做錯了事,都是犯人,抄書去。」李成森握著她的手往前走。

  郭月當然不肯,這不是拿她當小孩子了嗎。她氣得邊走邊捶他肩膀:「我都多大了,我孩子都多大了,你居然還罰我抄書。」

  李成森將人帶進了書房,氣定神閒的說:「不抄完不許走,我在書房看著你,去挑一本書。」

  郭月胸口起伏,冷笑一聲:「抄就抄,也不用看,我都背下來了。」

  她提筆就寫:燈光影里,鮫綃帳中,一個玉臂忙搖,一個金蓮高舉。一個鶯聲嚦嚦,一個燕語喃喃。好似君瑞遇鶯娘,猶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戀蜂恣,未能即罷。正是:被翻紅浪,靈犀一點透酥胸;帳挽銀鉤,眉黛兩彎垂玉臉。

  她將這張紙遞到了李成森眼前,笑得充滿了惡意:「你看寫的怎麼樣?用不用我把整本給你默寫下來?」

  李成森入目看了兩眼,立即將紙對摺,放到了書桌邊,道:「你哪兒弄到的這些書?」

  郭月囂張的很:「怎得,我嬌縱蠻橫丟你的人了,翻看這種書也丟你的人了……啊——」

  「王二,離書房遠些。」

  門外小廝立即應聲,跑得極遠。

  李成森慢條斯理道:「公主殿下,你剛才寫了什麼,能讀給我聽聽嗎?」

  郭月哪裡肯出聲,罵道:「瞧瞧你這副端正君子的模樣,怕都是假的吧。」

  李成森抽空回了一句:「公主殿下是表里如一的凶。」

  青天白日,她吃了大虧,憤憤不平,在他胸前重重敲了兩下,只摸到了結實有力的臂膀。

  她道:「你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李成森:「好聽,接著說。」

  還能說什麼,說此人看著端端正正,實則是小人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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