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鼻青臉腫

2024-06-11 15:26:00 作者: 蘇蘇

  除夕把人打了,據說還挺嚴重的,被叫到了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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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得了通知,趕了過去。

  兩人在太守府正廳相遇,視線一對,巽玉立即說:「我什麼都不知曉。」

  餃餃嘆了口氣,她總覺得除夕越發沒樣子。

  很快越太守帶著人進來,後跟著除夕和幾個孩子,還有孩子家長。

  太守掌管郡之民政、司法、監察、軍事、財賦,得自辟幕僚屬吏。

  朝廷置丞、都尉為佐官,邊郡增置長史。

  屬吏有功曹、五官掾、督郵、主簿及戶、比、時、田、水、倉、金、集、漕、法、兵、尉、賊、辭、決等諸曹掾史。

  這一次除夕打的就是主簿,功曹家的孩子。

  那兩個孩子是一男一女,比除夕高了半頭,一個個哭咧咧的,臉上有傷,其中男孩的腦門腫出來好高一塊,女孩臉上有一個巴掌印。

  除夕也沒好到哪兒去,她本就生的白嫩,紅腫的傷痕在她手腕,臉上都有體現,頭髮被抓的亂糟糟的,整個人就像是打蔫兒的小草,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巽玉臉上時常掛著的微笑,明顯收斂起來。

  餃餃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人不要反應過度,小孩子打打鬧鬧是常態。

  兩人站起身來,巽玉溫聲喚了一句:「除夕過來。」

  除夕撲到了自己父親的懷裡,方才還有的慌亂,轉瞬便不見。

  主簿,功曹紛紛上前拱手,說的自家孩子的不是。

  那兩個孩子都在哭哭啼啼,看上去很是悽慘。

  餃餃無奈開口:「不論對錯,只想問一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越燕恕掃了一眼那孩子的父親,心裡覺得麻煩,一州太守有的是事情要忙,眼下還要來給斷一斷小孩子的官司。

  「此事還是由我先說一說吧。這男孩是功曹的兒子,家住二月街,距離太守府不遠,常常跑到太守府這條主街上來玩耍,也就認識了除夕。見除夕生的漂亮就生出了喜歡的心,纏著除夕想要娶對方當娘子,不過表達的言辭不恰當。這小姑娘則是替小男孩出頭。」

  除夕吸著鼻子說:「他說我風情萬種。」

  「那渾話是在哪學的?」巽玉斜睨半笑:「能否請功曹解答?」

  功曹訕訕:「都是跟我這個糊塗蛋爹學的,酒醉胡言,不知怎麼的就被孩子給聽去了,活該挨了一通打,這便來給將軍陪個不是。」

  風情萬種這個詞是用來形容青樓藝妓的,哪裡是什麼好話。

  小男孩傷的最嚴重,額頭上被東西敲出了大包,臉上都是抓痕,哭的鼻涕一塊淚一塊,身上也有傷,衣服上面全是灰塵。

  他委委屈屈的低頭哭著,眼淚噼里啪啦的都掉在地上,「我就是想誇誇你。」

  除夕沒好臉色道:「你說我風情萬種,我打你鼻青臉腫,這不是最好的回贈嗎?」

  巽玉揉了揉自家姑娘的腦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幹得漂亮。

  餃餃看向那個女孩子:「這又是怎麼回事?」

  主簿連忙道:「可不關我們家孩子的事兒,就是無妄之災,稀里糊塗卷進去的而已。」

  小姑娘尖叫著說:「她先打我的,我什麼都沒做,是除夕欺負人。」

  除夕口齒清晰的說:「是你先罵我的,你說我是賤蹄子,小小年紀勾引男人,墳頭上開妓院——」

  然後就學了一大堆髒話,餃餃趕緊將她的嘴捂住:「這話可不能拿出來說,好人家的女孩,誰會說這種話。」

  巽玉心中暗笑,餃餃陰陽怪氣,擠兌人的功夫越發厲害了,莫不是和陳渺渺學的?

  他道:「小小年紀這般潑辣,應該不是跟主簿學的吧。」

  主簿臉色一變,去推搡那孩子,「你怎麼說這些話?」

  「我沒說,就說了一句,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小姑娘哭得慘兮兮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當年不肯在春天開放,如今卻在無端地在秋風中受盡淒涼。

  越燕恕挑了挑眉:「年紀輕輕倒是會背詩,還會以詩句折射他人,這是在替你的小朋友打抱不平嗎?」

  小男孩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女孩緊緊的抓著自己父親的衣袖,斷斷續續的說:「我就只說了這一句,除夕她說謊。」

  她父親的臉色仍舊很難看:「你以為這就是什麼好話嗎?你比他們兩個都要大上三歲,仗著自己學了點東西,就去影射別人,難道做的就對?」

  小姑娘只是一味的哭。

  像這種孩子們之間的打打鬧鬧,最後無非就是賠禮道歉了結此事。

  要不是巽玉的官職頗高,大概連道歉都沒有,畢竟都是小孩子的打打鬧鬧。

  等著出來太守府,爹娘牽著小姑娘的手。

  比起幾年前,路兩邊多了許多樹木,幾乎走兩步便會有一棵樹。

  葉子邊緣有些參差不齊的缺口,好似楓葉般,枝上長毛,有兩隻新種下的幼樹葉如柳葉,與成年樣子大相逕庭,恍若兩種不同的樹。

  在路邊行走,陽光透過枝葉,將陰影打在人的臉上,斑駁明暗,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餃餃問:「那小姑娘今天沒用那些齷齪的話來罵你吧。」

  除夕委屈巴巴的抬起臉來:「娘,我都被打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記掛著旁人?」

  「我是你娘,比誰都了解你,你那肌膚嫩的,稍微有個磕磕碰碰都要青上兩天,你這手腕最多是被人攥了兩下,抓了兩把,頭髮是散亂了,但身上沒見實際上的嚴重傷。」餃餃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

  除夕賣可憐不成,趕緊看向了爹爹。

  巽玉也是心知肚明,否則不會輕輕放下。他問道:「你說的那些混帳話是跟誰學的?」

  除夕想撒謊,是那小姑娘說的,然而在父親母親的目光攻勢下,終究是承受不住壓力,老老實實的說了實話:「是我聽隔壁大嬸說的。我害怕那小姑娘不說實話,所以用謊話,把她的實話逼出來。」

  「人家比你大,你才是真正的小姑娘。」餃餃覺得頭疼,人家都說養姑娘不容易。

  兒子皮糙肉厚,耐摔耐打,放出去就是一頭野熊,怎麼摸爬滾打都行,但女兒不一樣,她生的白白嫩嫩,看人一眼都能將人的心看化了。

  餃餃從未奢求自己的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那端莊雅正的大家小姐。畢竟她自己就是個粗手粗腳的粗人,哪裡敢那樣要求女兒。

  可也盼著除夕年十五六,性情敦厚,才智聰慧,窈窕無雙顏如玉。

  如今孩子已經是個半大的人,卻學的越發不像話。

  本以為過的日子是,錦雉野鹿飛躍芳草地,村巷雞畜沐浴春日斜。丈夫悠閒自斟酒,紅袖女娃戴野花,那樣神仙般的日子,可回過頭來一瞧,這丫頭分明是在泥地里打滾過來的。

  「除夕,真的得管一管了。」

  這一句話就註定了,除夕有苦頭要吃。

  夜半燈燭燃燒,溫暖半個屋子。

  餃餃坐在床榻上,身上披了件衣裳,遲遲難以入睡。

  巽玉便陪她坐著,柔聲細語的哄著:「兒孫自有兒孫福,除夕聰慧,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正是因為她處處都好,我才怕我把她養糟了。若我沒將她帶出來,她是那宮裡的公主,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如明珠一般璀璨,學的是詩詞歌賦,讀的是禮儀春秋,行走坐臥禮儀規範,交朋好友皆是上等人,斷然沒有粗鄙之語。公主和市井小民之女,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餃餃愁的眉目都扭成了一團,雙手托在兩腮處,整個人向後一仰,滾進了人的懷裡。

  巽玉指尖撫摸著她的臉頰:「你的顧慮也有道理,不如將真相告訴她,再將她送入宮。若是在宮中不適應,送到公主府去也是一樣。」

  餃餃又深深的嘆了口氣:「可是我捨不得。」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巽玉眼神閃爍了一下,緩緩的說:「我一直覺得那些禮儀毫無用處,但對一樣東西可以不屑一顧,不可以一無所知。」

  正是這一句話,敲定了餃餃的內心。

  巽玉說出了她一直沒想到的話。

  除夕可以像個野孩子似的肆無忌憚奔跑,但一定要懂上流社會的規矩。穆青這樣的大將軍,還不是要和朝廷接觸。

  孩子年幼只想到了玩樂,而父母卻想到了她以後要走的路。

  「找影子說一說,在抽空將除夕的身世告訴她吧。」

  「好。」巽玉溫和的點頭,自內心起鬆了口氣。

  他幼年懂事開始,一直是宮人口中的惡魔,惹是生非,絕不安分。

  但將他的破壞能力提到最高的年齡段,就是八九歲的時候,上房揭瓦,燒書放火,一夜毀了千里池中的蓮池,半天砸了一柜子的古董。

  年紀還小,不能重重責打。

  年紀還小,人語不通,講不了道理。

  他如今回想起過去,覺得當初的自己是真的難纏。

  對於這個好似自己翻版的小除夕,他只有一個念頭,趁早將這個災禍扔出去,禍害別人吧。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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