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爭知我門裡挑心

2024-06-11 15:18:57 作者: 蘇蘇

  餃餃自打開店忙著在店裡,做飯較為糊弄,這次稍稍內疚不自在,補償似的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巽玉甚是喜歡,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辛辣的口感入喉猶如一把刀子,給人一種自虐般的快感。他細細體會意識飄忽,酒沒多好喝,不用清醒才是最好的,感嘆道:「當小白臉的日子真好。」

  餃餃:「你這是什麼話?」

  他不以為恥,朗聲笑道:「現在人人都知道我被你養著,是你的入贅相公,成天只要招貓逗狗就可以。你說喬巧是我招來的桃花,不如說是你招來的。人家是衝著你能賺錢又大方來的,我原來是個陪襯。」

  

  餃餃沉默。

  他似乎對於入贅這個梗似乎玩的很起勁兒,又故意說:「郭巽玉改成魏巽玉,聽上去比我本名好聽呢。」

  餃餃翻了個白眼,給他夾了一筷子的青菜,道:「吃你的菜吧。」

  巽玉用筷子戳青菜:「我喜歡肉。」

  「冬天菜比肉貴。」

  「養我不貴,真是便宜你了。」

  餃餃:「……」

  巽玉含情脈脈的看著餃餃,將自己碗裡的青菜都夾到了餃餃碗裡,道:「你吃貴的,我吃便宜的。」兩塊肉進了他的碗。

  她面無表情道:「冬天肉和菜都很貴,肉比菜相對便宜,如果說什麼最省錢,我可以給你找點粗糧。」

  巽玉憂心忡忡的問:「咱們家已經揭不開鍋了麼?」

  餃餃敷衍道:「是啊,給你養小妾養的。」

  巽玉抿酒,幽幽的說:「小妾有我好看麼?」

  餃餃想,你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到比你好看的小妾了。

  巽玉覺得自己喝醉了,不然她看自己的目光為什麼充滿了……憐憫?

  「餃餃,雖說現在人都說我懼內,你是河東獅吼,但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呀。」

  餃餃眉頭一皺:「我沒可憐你,不對,我才不是河東獅吼,不對哦不對,你才不懼內呢……」

  巽玉細長的眼眉一挑,三分含情,兩分發笑:「怎麼就不懼內了,我怕的很呢。你看你不跟我說話,我不就怕壞了,急急忙忙找人證來證明我的清白。」

  明明是玩笑話,餃餃卻有些不好意思了,戳著自己的飯碗,小聲道:「我……我不知道和你說什麼,話在嘴邊打轉,卻覺得嘴笨,說不出心裡話,不如什麼都不說。」

  巽玉目光柔和的看著她:「我也不是要你說什麼,就是你說著話,我安心。」

  餃餃臉驟然一紅,想了半天,結結巴巴道:「不喜歡你對別人好。」

  其實她想說,只想你待我好。話的意思都差不多,可若多了一個「我」就顯得像是索取什麼,太過曖昧,縱然更曖昧的事情有也過,可她總是不敢說。

  巽玉多麼剔透,瞬間明悟:「你共人女邊著子,爭知我門裡挑心。」

  這是酸了,醋了,炸了。

  餃餃一臉茫然。

  他晃了晃酒杯,餃餃給他倒酒,他優哉游哉的喝著,道:「話說出來就好,能說出來的都不是事兒,藏在心裡的都是大事兒。」

  餃餃想,她心裡就只有一件大事兒,就是你。

  這頓飯是晚飯,卻硬生生吃到了半夜,菜涼了又熱,巽玉卻好似喝不夠酒一般,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餃餃也不攔著,她覺得他好像有點冷。

  天的確是越發冷了,又是一年冬天,寒風呼嘯,他家的屋子還算暖和,炕被燒的滾燙,木柴發出刺啦的響聲。

  巽玉回家後就沒脫他那件半新不舊的狐裘大氅,他的臉色蒼白如雪,一壺又一壺的溫酒喝下去也不見臉紅,他仍舊是雪魄一般的人。

  餃餃忍不住問:「你是不是病發了?」

  巽玉動了動手,夾起一筷子豬耳朵扔到嘴裡,衝著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有些難受但也只是難受,沒有犯病的跡象。」

  這是身體承受不住了,哪怕沒犯病都要承受不住了。

  他這雙手提的起長刀,殺過無數人,守得住疆土,擊的退敵人,只要他活著一天就無人敢來犯。

  偏偏現在捏著筷子的手都在抖,怎麼就活成這個鬼樣子?

  餃餃握住了他的手,想跟他暖一暖。

  他順勢鬆開筷子,筷子叮噹作響的摔在了桌子上。怔怔看了會兒,道:「你給我夾塊土豆。」

  餃餃捏著筷子給巽玉餵吃著,直到他覺得胃裡舒服一些才結束。

  兩個人晚上睡到一處,餃餃抱著他不鬆開手,他漸漸覺得暖了一些,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餃餃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以後在也不和他鬧了。

  若是在鬧,便是小狗。

  一共時間就這麼點,在鬧下去有什麼意思,她只要安安穩穩的等他回家。

  翌日,冬雪飄零,北方的雪總是早上一些的。

  一場輕飄飄的小雪,在晨間落了一早就停下,不到中午就融化了,晴雪初暖,濕漉漉的雪化的滿地都是,道路泥濘不好走。

  這樣的天,巽玉嫌棄會髒了自己的鞋子,便不肯出門,懶懶散散的飲茶。

  餃餃在家陪他。

  他笑道:「我又不會跑丟了,你守著我做什麼?」

  「我給你添茶。」

  「茶水我自己會倒,你去忙你的吧。」巽玉指了指桌子上的一角,道:「之前不是說要將豆油教給大家嘛,你去貼告示吧,我之前就幫你寫好了。」

  餃餃猶豫,她怕巽玉犯病,因為對方雖然沒犯病,但臉色真的很差。她摸了摸巽玉的手,冰冰涼涼。

  巽玉反握住她的手,溫柔一笑:「冰肌玉骨,夏天抱著我睡很涼的,不用分開。」

  餃餃忽然想起這個夏天她和巽玉賭氣,分開睡的事兒,露出了個淺淺的笑:「那明年夏天我試試,說好了哦。」

  巽玉點了點頭,一字一句的承諾:「你放心去店裡吧,我哪都不去,就乖乖的等你回來。」

  她這才一步三回頭的拿著告示離開。

  將巽玉寫了篇告示張貼在店門口,內容是販賣製作豆油的課程,價格進內詳談,結果遲遲沒人上門問。

  直到有一天三娘一臉迷茫的問:「咱店門口貼的啥?」

  巽玉一手狂草很有個人風格,然而普通人壓根看不懂不認識。餃餃跟著他學了這麼久的字,也才依稀辨認。

  原來問題出在這。

  後來餃餃聚集了鎮子上乞討的小叫花子,給了幾個白面饃饃,叫他們四處宣揚說「第一家糧油鋪願意賣配方,給錢就賣,包教包會」。

  小叫花們非常賣力,挨個街的跑著喊著,鬧得人盡皆知。

  很快便有人陸陸續續的登門,有做小生意比較富裕的,也有普通人。

  餃餃將一個昂貴的價格擺上前來一般人吃不消,勸退了幾個尋常百姓,想做生意手上還沒本錢,那可不行。

  商人心思多,一個個私下跟餃餃商量,方子能不能只賣自己,餃餃無情的拒絕了。

  她的方子有錢就能買,買的價格小貴,但還是吸引了很多人交錢,晚上算了算帳一共一千兩。

  巽玉打趣道:「餃餃也是富婆了。」

  餃餃高興的一拍手:「你想喝什麼酒我都給你買。」

  「想喝千金釀。」

  她慫了,這個名字聽上去就好貴。

  鎮上大部分的商戶,或是派來了心腹,或是自己親自到場。以至於第二日時,來學習製作豆油手藝的人,都快將店子擠滿了。

  人都聚在了後院裡,餃餃站在最前頭,攥住了手心,抿著嘴角,難免緊張。

  目光流轉後,餃餃不自覺地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郭巽玉身上。他對上她的視線,一如初見時那般,笑得極盡溫柔。

  餃餃心中的那些緊張恐懼,仿佛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柔拂去。

  「製作豆油的方法,其實並不複雜,但如果是想要煉製出好的糧油,頭一關鍵要緊的一點就是,決不能省的……」

  餃餃站在前頭侃侃而談,將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制油經驗,毫無保留的傳授。

  郭巽玉瞧著,目光一松,他一時心軟從大路上救來的瀕臨死境的小姑娘,如今竟也成長得能夠獨當一面了。

  正心喜,心猛地抽動一下,那鑽心的疼痛仿佛是無數隻刀子插進了心臟,以及其刁鑽的角度剜出一道道血花。

  他一時沒能招架得住,改為半跪在了地上,臉色慘白。

  他在眾人之後,而眾人的視線都落在那個講解著豆油製作方法的小姑娘身上。

  明亮的日光落在她的臉上,為她溫婉的面龐增了幾分艷色。彎彎的眉像春天的草葉一般,雖然稚嫩,卻也是倔強的,野蠻生長著。

  眼前都已經變得模糊,餃餃的模樣在眼中分裂成了三四個,恍惚中又變成了一個。

  巽玉知道這是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腦海只有一個念頭,跟野獸一樣的自己決不能被餃餃看見。

  他是餃餃仰望的對象。

  溫柔,斯文,優雅,學識淵博,該是完美無瑕的才對。就算是死,也決不能讓她看見不體面的自己。

  他的目光幽深,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帶淺笑的餃餃,趁著沒有人注意異常時,捂住胸口,匆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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