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土坑
2024-06-11 15:17:24
作者: 蘇蘇
秋忙一過,大家開始走街串巷串門,在村裡的大樹下坐著嘮嗑,手裡忙著做鞋做衣服的活。
村子裡能嚼舌根的事兒太多了,誰家媳婦又生了女孩,誰家揭不開鍋,最近哪家要成親,誰家閨女又懷孕了,誰家男孩有能耐。
「過兩天秋闈的結果就要下來了,我前個見了康瑞,聽他很自信,說這次肯定能中。」柳媳婦借著話頭說起來了。那雙靈巧的手捏著陣線,縫著鞋墊。
宋婆子笑道:「孩子他爹陪著康瑞去的考試,縣令還誇了康瑞兩句,估計是八九不離十,先恭喜親家母了。」
人群頓時一片羨慕聲。
只要康瑞中了,那他親眷的地就都不用交稅,能省下好大一筆錢。
讀書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最厲害的。
村里人目不識丁,就知道讀書能當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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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大娘樂得眼角皺紋炸開,供一個讀書人不容易,他們家本來就不富裕,吃糠咽菜才供了這麼一個孩子。只要中童生,那就是回報的開始。她驕傲的說:「我家康瑞大小就是個好苗子,和蓮花那叫一個般配,瞧瞧人家小兩口,男的讀書出息,女的早早懷孕,當初我就瞅他倆是一對。餃餃就不行,前後腳成親結婚,到現在也沒動靜。」
柳媳婦起先笑盈盈的聽著,後眉梢微動,她得了餃餃的好處自然不愛聽這話,低下頭縫著鞋墊不動聲色的說:「昨個看餃餃抱著一匹布去了村長家?」
「是啊,餃餃可真敢買,一匹花布一兩銀子呢,夠做三四件的衣服了。」宋婆子接過話茬,直咂舌,感嘆道:「這孩子可真實在,就是買二兩肉來我也高興,結果竟然拎了那麼貴的東西拜訪。」
柳媳婦說:「她還買了現成的棉鞋,可軟呢,我摸了一把,餃餃還給對面的錢婆婆送去了,說是錢婆婆針線活不好,年紀大了怕傷著手。」
「哎呦,這孩子心好,就是花錢怎麼大手大腳的。」
「人家嫁的是鎮子上的公子哥,雖然不回家,但是餃餃去了就給銀子。我聽我男人說,趙鰥夫拉著餃餃回來,車上放著一車的東西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自己看見車上的東西,還有餃餃拿糖給孩子們吃,說的是天花亂墜。
康大娘訕訕一笑,不說話了。
沒嫁給你兒子又如何,人家現在嫁的好。柳媳婦抿嘴一笑,樂呵呵的咬斷了線,隨口說:「餃餃之前讓我給她做衣服,我一件衣服收六個銅板,她非給了十個,我就覺得真仁義。」
「錢婆婆孤家寡人一個,要不是仁義能把棉鞋送過去麼?」
「以前就瞅著孩子好,那麼一包糖都給了孩子,我家孩子沒吃到,又跑過去敲門要,她也給了。」
有的看見,有的聽說,有的得到了實惠,一個個讚不絕口。
魏寡婦遠遠就聽見她們說餃餃什麼,湊過去仔細聽聽,臉色一變:「什麼仁義,給一個不相干的老婆婆東西,都不知道孝敬孝敬她娘,竟干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兒!」
她這兩天又頭疼不愛動,沒聽說這些事兒,今個一聽立馬急了。
上次打著把餃餃嫁給趙中的事兒也沒成,哥哥帶著侄子走了,她覺得愧疚,一想起魏餃餃火更大。
宋婆子見了她眉頭一皺,撇了撇嘴:「你要是好好待餃餃,她對你肯定最好,我勸你一句,好好跟你姑娘處著,別總鬧。」
村西頭還有幾戶人家,看著魏寡婦去鬧得雞飛狗跳,都附和宋婆子的話。大家都不明白,有個女兒嫁的這麼好不趕緊巴結,成天罵罵咧咧的做什麼?
柳媳婦也說:「村長給保的媒,肯定是一頂一的好,餃餃也是有福氣的人,你這個當娘的也能跟著享福。」
怎麼會有人盼著姑娘不好呢?
魏寡婦陰陽怪氣道:「郭小哥那麼好,宋婆子怎麼不給你女兒。」
康大娘不愛聽這話,立馬道:「我兒子也好呀,這次肯定能種童生。」
「事兒沒下來,話可別說的太死。」
「呸呸呸,不吉利!」
眼瞅著兩人吵上了,大家趕緊勸和。
宋婆子心想,難怪你是個寡婦,這麼個又臭又硬的脾氣,好男人都叫你氣死了。她擺了擺手,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反正也快下來了。」
魏寡婦哼了一聲走了,她心裡還是惦記著聽到的那些閒話。
有好東西不給娘,孝敬別人去,這和白眼狼有什麼分別?得找這頭白眼狼算帳!
直接就去了村西頭,正巧門開著沒人。
餃餃去了錢婆婆家,想著兩家近,就沒鎖門。
這可方便了魏寡婦,她一進門沒敢招惹那些山雞,直接去了屋,廚房和屋連接,一眼就看見擺在灶台邊的米缸面袋兒。
這下子可紅了眼睛:「哎呦呦,這麼多的米和面,這得多少錢,難怪瞧著她胖了不少,淨吃好東西。」
在看柜子里放著的一塊燻肉,是上次買了路上沒吃完的,魏寡婦直接逃出來大口的咬下去,又香又膩,一股醬香味在嘴裡泛開,想的人合不攏嘴。
她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這得多少錢,就知道這小賤人藏了不少東西,就防著我呢。」三下五除二就吞了半塊肉,在看缸里的米,直接把外套脫下來,綁住袖口領口,把一缸米都到了進去。
她費力氣的扛起來,在想拿面袋子根本拎不動。
魏寡婦真的是捨不得這些面,更不想小賤人吃這麼好的東西,忽然瞥見碗櫃裡放著榨出來的豬油,心一黑,將那一大碗的豬油全都倒進了面袋子裡,一股奇怪的味道讓原本香噴噴的面頓時成了奇怪的東西。
她得意一笑,扛著米就走了。
餃餃攙扶著錢婆婆回家,路上就說:「我這次買的面可香呢,是鎮子上程家的面。」
那是鎮子上的大戶人家,經營好多米麵糧庫。
錢婆婆說:「說的我都饞得慌,擀點麵條吃吧。」
兩個人笑呵呵的回了家。
餃餃發現自己走的時候虛沿著門,回來門已經是大開,她暗覺不好,趕緊沖了進去。
廚房一片狼藉。
錢婆婆緊隨其後到,看著屋裡的場景驚訝:「遭賊……不是,是你那個沒良心的娘。」
餃餃勉強笑了一下,查了一下自己的損失。好在正屋那人沒去,買和做的衣服都在,就是一缸米都沒了,面也被糟蹋了。
還有剩下的豬頭肉,那肉壞了,餃餃沒捨得扔放上面去了,如今也沒了。
錢婆婆在自己懷裡掏了掏,拿出個錢袋子,風輕雲淡的說:「我兒孝順,每個月都記著來給我送錢,這個月又送了五兩,你去拿著買些東西。」
餃餃沒接,她不差錢,就是忍不住苦笑:「婆婆,米拿走我能理解,看見東西貪心了。面她拿不走,為啥毀了都不給我吃啊?」
錢婆婆連道好幾聲冤孽。
餃餃沒空傷心,她還要以拯救者的姿態救一下她的面。面和一大碗豬油混在了一起,顏色偏暗,透著一股奇異的味道,如同面和水揉在了一起,她廢了很大的力氣將成坨的面弄了出來,還好,有一部分的面保住了。
至於這成砣的面明顯是不能要了。
餃餃特別心疼,無論她多有錢總是個愛惜糧食的人,尤其是這面買回來還沒吃就先扔,她受不了。
「早知道把豬油到了好了,之前包包子烤肉渣出來,剩下的豬油心思著拌菜給雞鴨吃,能肥一肥過年吃肉呢。」
「面既然都和了,不如烙點餅吧,味道差點沒事兒,反正吃不死人,就當吃糙面了。」錢婆婆那個時候還要更糟一些,很多人甚至吃不上飯,她也見不得糧食浪費。
兩個人一合計,乾脆弄熟了吃了,麵條就免了,配上醬鹵還不知道吃不吃的下去,索性烙餅,這味道奇怪,卻也沒到吃不下去的地步。
餃餃用力的踹面,錢婆婆燒火,兩人開始烙餅。
所謂的烙餅就是把面扔到鍋里,面要稀點不然粘鍋。餃餃兌了一些水,弄得很稠,放到了鍋里,鍋燒的熱滋啦滋啦響,她趕緊翻一面,餅也沒糊鍋,反而金黃透著香味兒。
這年頭烙餅不用油,就是純粹把面扔鍋里燙熱,餃餃還是頭一次看見金黃色的餅。
錢婆婆也很驚訝,這一熱豬油腥味也沒了。
兩個人趕緊先弄出一張餅嘗嘗,入口脆,那叫一個香。
烙了餅好幾張的大餅,餃餃炒了個青菜,兩人就著菜吃都撐到了,到了最後餅涼了,豬油那股子腥味又出來了,餅不綿軟也不好吃了。
這玩仍還只能趁熱吃,一涼味道都不行了,後來第二天餃餃熱了一下,發現熱過的味道又不一樣,軟軟的,沒了腥味,她就知道這東西該怎麼吃了。
後來給趙鰥夫送去了幾張,趙鰥夫連連稱讚,說是趕上城裡大廚的手藝了。
餃餃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手藝好,是豬油的功勞,誰也沒想到拌飼料的豬油居然這麼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