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零章大結局
2024-05-01 17:15:29
作者: 夏三千
三年後。
南安府張記客棧。
張桃青坐在二樓臨街的雅閣里。
透過半開的窗戶剛好可以看到樓下如織的行人。
桌子的對面坐著風塵僕僕的老岳。
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來遞給張桃青:「老闆,這是京城送過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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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桃青壓根都不看,視線一直停在窗外,懶懶的道:「你拆開來看吧,我現在忙著。」
「老闆,這是寧大人送過來的信。」老岳很是無奈。
張桃青這才收回視線,伸手把信拿了過來。
看完信後,她又丟給老岳:「不就是婉兒姑娘終於嫁人了麼,他至於特意寫一封信過來嗎?」
老岳看著桌面上的信,發現後面還有一張紙:「老闆,這後面還有一頁紙呢,您不看看?」
「總不是那些話。」張桃青擺了擺手,繼續盯著樓下幾個行蹤可疑的人。
老岳卻覺得有些不對,往常寧大人一封信過來,基本不會超過一頁紙。
他拿過信來,翻到了第二頁一看。
剎那間他驚呼出聲:「老闆!北邊要打仗了!」
「啥!」張桃青立刻收回視線,一把從老岳的手裡拿過了信來。
仔仔細細的再看一遍,張桃青一個頭兩個大,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怎麼又要來南安府?!」
老岳愣了愣:「陛下不是派了寧大人去北方監軍嗎?」
張桃青一屁股坐下來:「所以啊,他要秘密來一趟南安府,說是不知道這場仗要打多久。」
老岳望著張桃青,這麼些年下來,他都看在眼裡。
張桃青的擔憂,他都知道,可是他覺得寧致遠不是那種會束縛她的人。
老岳就忍不住的勸道:「老闆,你看寧大人這麼有誠心,成個婚其實也沒差別了。」
「老岳啊……」張桃青雙手扶額,「怎麼連你也站在他那邊!怎麼好像是我始亂終棄一樣!我都明明白白的說了,他要娶誰我舉雙手雙腳贊同!」
「我不是這個意思,寧大人實在是難得一見長情的人,他……」
老岳的話還沒說話,胡十九匆匆在外頭敲門。
「老闆,鏢局那邊來信,說是寧大人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道府城了!」
張桃青嚇得連忙去開門,瞪著門口的胡十九:「怎麼這麼快!鏢局加上八方客棧,消息不應該這麼滯後才對啊!」
胡十九一臉苦笑:「現在寧大人手握大權,又把全國的驛站整改了一番,現在我們那還比得過官府的消息啊!」
「哼!」張桃青想起這個,忍不住氣上心頭,「我就知道三年前他留在南安府那段日子肯定別有目的!真是教會了兒子,餓死了老子!」
老岳跟了過來,麵皮僵了僵,輕咳兩聲:「老闆,你這比喻不恰當!」
「那又怎樣!」張桃青忍不住揚起了聲音。
她自認為在南安府的這三年,脾氣已經磨得夠沉穩了。
可她發現,自己遇到寧致遠的事情,還是忍不住的暴跳如雷。
張桃青轉頭沖了出去,老岳和胡十九連忙跟上。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斜對面的雅閣里,半敞開的房門中,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看過來。
回到張府之後,張桃青坐在家裡好生的等著。
一個時辰過去了,前面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過來。
張桃青立刻讓胡十九出去打聽一下。
不到一刻鐘,胡十九連忙回來稟告:「老闆,寧大人去沈家了,他身邊的趙大人說,讓您再等半個時辰!」
張桃青轉回去做下去,一句話沒有說。
這三年張記的發展很快,已經穩穩的在南安府站穩了腳跟。
可是南安府是江南一帶的省會,是經濟最繁榮的地方。
哪怕張桃青全心全意的投入進來,可南安府的勢力錯綜複雜,張記想要有在白城那樣的地位,可謂是難上加難。
這也是張桃青為什麼三年來,沒有離開南安府的消息。
這裡遺留了很多前朝舊族,再加上大齊平定天下後,有起來了許多後起之秀。
現在南安府的市場基本已經固定,再加上本地大商戶整齊一致的排外。
現在她張桃青想要讓張記躋身南安府一流商戶,保守估計,至少得十年經營。
張桃青心裡很清楚,她錯過了最容易發展的那三十年。
寧致遠雖然遠在京城,但是他一直都張桃青的困難。
他回來第一件事是去沈家。
張桃青現在主要難題就是,如何說服南安府百年大族的沈家,和她一起合作。
茶盞里的茶倒了一次又一次。
屋外的天色也由晴天朗日,變得烏雲密布了。
張桃青放下手裡的茶盞,看了眼天色。
看來要下雨了。
「不等了!糧行倉庫那邊,我得親自去看看。」張桃青站了起身。
胡十九什麼也沒說,點了頭,準備跟著她走。
可他們剛走出屋子,就看到了寧致遠和趙當歸出現了。
張桃青遠遠的看著,直到他們到了面前。
「寧大人,好久不見。」張桃青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月白的錦衣,如同當年離開白城一樣。
不過寧致遠的氣質卻變了不少,內斂沉穩。
哪怕站著不動,也給人一種沒由來的壓迫感。
張桃青知道,這是久居上位的人才有這種威嚴。
「張老闆,別來無恙。」寧致遠微微的笑了起來。
「十九,你先去倉庫那邊看看,這邊我和寧大人有事要商量。」張桃青招呼了一聲,帶著寧致遠轉身去了書房。
幽靜的環境下,只能聽見窗外零星的幾聲鳥叫。
張桃青親自給他斟茶:「寧大人不是要去監軍,怎麼有空過來南安府?」
寧致遠一動不動的看著張桃青的臉。
三年不見,記憶的人兒越來越明艷動人了。
寧致遠的心裡久違的悸動再一次出現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張桃青抬著茶盞的手:「青青,別鬧了!」
張桃青低眼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爪子,臉上掛著假笑:「寧大人這是打算走親情路線?」
「青青……沈家的事情比你想像的要複雜。」寧致遠鬆開了手,接過了她的茶杯,亦一飲而盡。
「寧大人難道以為我在南安府這三年是白呆的?沈家的情況如何,我還是清楚五六分的。」
張桃青嘴上不認輸,心裡更是把寧致遠大罵一通。
憑什麼寧致遠覺得她搞不定沈家!
沒有他寧致遠,她還不是在南安府立足了。
寧致遠嘆息了一句:「我知道你性子要強,但是沈家內部,已經分裂成六派,若不是沈家嫡長子硬撐著,沈家在一年前就該分家了。」
說起這件事,張桃青瞬間來了興趣。
關於這個傳奇的沈家嫡長子,外頭有諸多傳言。
其中有個傳言,張桃青最感興趣:「聽說沈公子好男風,你見到他的時候,他沒有對你特別殷勤?」
聽聞這話,寧致遠終於繃不住臉上的冷靜,低沉著聲音道:「青青,別鬧!」
兩個聊到了夜晚。
張桃青大概知道了沈家的情況。
沈家並不是不願意和張家合作,而是沈家內部的阻力太大。
到了該用膳的時候,張桃青讓胡十九準備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兩個人坐在窗邊,對飲起來。
寧致遠有點擔心的看著她:「你不是不能喝酒嗎?」
說話的時候,張桃青已經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張桃青放下杯子,笑眯眯的道:「畢竟要談生意,要是不能喝酒,沈家的門我都進不去!」
「你經常喝酒?」寧致遠皺了眉頭。
張桃青其實是早前就吃了解酒丸,不過她沒告訴寧致遠。
「難道寧大人回來一趟,我可得好好陪陪你,來來來!喝!」張桃青給自己到了一杯酒,又轉頭給寧致遠倒了一杯酒。
在張桃青的再三要求下,寧致遠只能勉強的喝著。
他眉頭緊蹙,緊緊的盯著張桃青。
倒不是擔心自己喝醉了,而是擔心張桃青喝醉了。
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居然——
寧致遠閉了閉眼,決定還是不要想的為好。
「喝嘛!」張桃青不停的給寧致遠倒酒,心裡想著,今晚可要把他灌醉了!
萬一他去了戰場一去不回,她以後可就遇不到這麼好的男人了。
一個時辰後,兩個人都喝得面頰通紅。
寧致遠已經有了醉意,可張桃青還在不停的給他倒酒。
「青青,不能再喝了。」寧致遠一把握住張桃青的手,想要制止她。
可張桃青其實已經醉了,之所以還能心動如常,全靠解酒丸硬撐。
她反手抓住寧致遠的手,香腮粉紅,漆黑的眼眸里閃爍著晶亮的銀光,醉人的聲音停在寧致遠的心頭,讓他心亂如麻。
「致遠,你真的想娶我?」
寧致遠沒有說話,渾身開始發熱。
張桃青站了起來,兩步撲到了他的懷裡,勾住他的脖子,深情的望著他:「娶我可以,但我得先驗證一下你行不——」
寧致遠眸色一暗,低頭吻住她不著邊際的嘴……
十個月後,南安府。
張記突然在南安府的動作小了下來。
不少人都在猜測,張家那個智計百出的女家主到底出了什麼事。
而此時的張家門口,停了一輛馬車。
有人驚訝的發現,張家居然來了兩位女客,以及一位少年。
領著他們的人是正是張家家主的左膀右臂——邱同。
他帶著的人正是余氏,張梨花還有張三寶。
「夫人,梨花,三寶,快!前一個時辰消息就傳過來了,說是已經發作了!」
余氏臉上更是慌張,一手牽著張梨花,一手牽著張三寶往裡頭趕去。
一刻鐘後,他們終於到了產房門口。
余氏讓張三寶留下,她自己則是帶著張梨花趕了進去。
剛掀開內室的珠簾,余氏和張梨花愣住了。
她們看到張桃青居然靠在藤椅上,正大口大口的咬著肉乾。
旁邊站著兩個產婆和四個丫鬟,還有春銀在旁邊伺候著。
張桃青看到她們來了,頓時尷尬的放下了手裡的肉乾,乾笑著問道:「娘,梨花,你們怎麼來了?」
余氏先是望著張桃青圓滾滾的肚子,又看到她桌子邊的肉乾水果,又氣又笑的走上來:「你怎麼都不說一聲!難道怕娘和弟弟妹妹罵你嗎?!」
張桃青怔了怔,想要坐起來,結果腰腹間的重量,還有羊水破了之後的陣痛,讓她使不上力氣來。
「別動別動,姐,你躺著就好。」張梨花也趕忙走上前來,連忙按住張桃青。
余氏看了眼他的肚子:「要不是春銀去懷城找墨墨,荷花剛好在那邊,我們都不知道你竟然都懷孕了!」
「娘,你聽我說……」張桃青感覺事情要遭,要是寧致遠知道她生了孩子,怕是要從戰場沖回來。
萬一打斷了皇帝的計劃,那她就是罪人了。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余氏擺了擺手,「誰的孩子都行,反正將來沒有人敢說他什麼!」
張桃青這下真的是鎮住了,她轉頭看向張梨花。
余氏什麼時候這麼通達了?
張梨花悄悄的道:「阿姐還記得杜姐姐嗎?」
「嗯。」張桃青點頭,現在掌管著清河酒樓,以及薛家銀樓的杜純兒嘛。
「她先前生下了申掌柜的遺腹子後,去年的時候,沒有再嫁但又生了一個孩子,清河鎮和沂水縣都沒人敢說什麼。對了,孩子姓陳。」
「嗯?」張桃青睜大了眼睛。
余氏忽然開口:「孩子是猴子的,猴子不想連累她,畢竟她現在家大業大,能力關係都有。」
「所以猴子才主動去北方那邊開荒?」張桃青陷入了沉思。
余氏又道:「我現在想明白了,人在就好,去她娘的禮教婦道!」
兩個月後,張桃青在南安府這邊辦了滿月酒。
她只請了一些熟悉的朋友過來,然後把自己的龍鳳胎介紹給大家。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北方戰場。
軍帳之內,寧致遠看完信後,閉上了眼睛。
送信的人正是當歸,他滿心疑惑的小聲嘀咕:「這孩子是少爺的嗎?」
「碰」的一聲,寧致遠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當歸連忙閉嘴後退好幾步。
寧致遠語氣沉沉的道:「當歸,那邊的消息已經肯定了嗎?」
當歸連忙點頭:「已經肯定,那個人一定是桃青的爹!」
「那好,我們要加快部署了!儘快把岳父救出來!」寧致遠努力忍住怒氣。
什麼要循序漸進拿下南安府,根本就是為了把兩個孩子和他撇清關係。
半年後,南安府。
張梨花在辦完滿月酒就走了。
余氏和張三寶留了下來,張四寶和張五寶後來也接了過來。
這天半下午,張桃青處理完外面的事情,就趕了回來。
剛到了洋洋和暖暖的院子裡,就聽見張三寶在一板一眼的教她們說話。
「叫叔叔!叫叔叔!」
張桃青笑著走到跟前,看了眼屋內做針線的余氏:「四寶和五寶呢?」
「他們還在學堂。」張三寶一手抱一個,站了起來。
張桃青伸手去把暖暖抱過來:「真是麻煩你了,暖暖太調皮了,和四寶一個樣。」
「大姐,麻煩什麼啊!反正明年才考試。」張三寶假裝不高興,轉頭卻道,「暖暖怎麼越來越像——」
「娘!」張桃青抱著一直供個不停的暖暖去了屋裡。
張三寶無奈的低頭看了一眼安靜的洋洋,自言自語的道:「你倒是像阿姐,不過暖暖真的越看越像先生啊……」
到了傍晚,天際邊鋪滿了絢麗的晚霞。
張桃青招呼著下人把晚飯擺在了院子裡。
余氏抱著暖暖一直親個不停:「喜不喜歡奶奶呀?叫奶奶,叫奶奶!」
坐在余氏懷裡的暖暖一直咯咯的笑個不停。
張三寶從屋子走出來:「洋洋睡著了。」
張桃青安排好四寶和五寶後,讓三寶去幫余氏:「你幫娘照顧下暖暖,讓娘先吃口飯。」
「好。」張三寶伸手過去,哪知道暖暖轉過頭去,根本不理會張三寶。
張桃青皺了眉頭:「再不聽話,讓奶娘抱你了!」
暖暖突然揚聲大哭起來。
余氏頓時罵了張桃青一句:「你跟個孩子計較什麼!我晚點吃飯怕什麼!又餓不死!」
張桃青滿心無奈,轉過身準備坐下。
卻看抬眼看到了院子門口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哪怕鬍子拉碴,張桃青還是一眼認出來。
這個人是寧致遠。
不過更讓她驚奇的是,旁邊的那個中年男人,收拾得很乾淨,但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滄桑和衰老。
不知道為何,張桃青望著那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竟然情不自禁的流了眼淚出來。
寧致遠帶著那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後頭的眾人聽到聲音,紛紛轉頭看過來。
余氏的聲音戛然而止,暖暖也意識到了不對,安靜了下來。
那個中年男人停在了桌前。
寧致遠看著張桃青,笑得如釋負重:「青青,我把你爹找回來了。」
「爹……」張桃青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出的這個音很陌生。
中年男人看著張桃青,聲音沙啞的道:「桃,桃青,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張桃青後退了兩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余氏卻轉手把暖暖遞給了張三寶,走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她摸著中年男人的頭髮,臉,下巴,肩膀,最後終於克制不住的大哭起來:「四有!!!」
尖銳而嘹亮的聲音穿透了張桃青的耳膜,讓她一瞬間有些恍惚。
寧致遠轉身走到了張三寶面前,向暖暖伸出手來:「你叫暖暖對吧,爹回來了。」
暖暖望著寧致遠的眼睛,父女之間似乎有種莫名的聯繫。
她伸出了手來,寧致遠一把抱起暖暖,臉上的笑容瞬間如初春的陽光一樣。
「爹回來了!這幾天爹會好好陪你的!」
三天後,書房裡。
張桃青和寧致遠坐在桌子的兩側,雙方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直到奶娘抱了暖暖過來:「家,家主,小姐她一直哭著要你。」
還不等張桃青起身,寧致遠就起身過去,把暖暖接了過來。
張桃青憤憤地跟上去,冷聲道:「寧大人,麻煩把我女兒還給我。」
寧致遠沒有說話,抱著暖暖去軟塌那邊坐下了。
張桃青盯著暖暖的那張臉,再看看寧致遠的臉。
說這孩子不是寧致遠,張桃青覺得老謀深算的寧大人,絕不會相信這種可笑的話。
張桃青氣餒的坐下來,靜靜的看著他們父女倆玩鬧。
過了好一會兒,寧致遠忽然道:「明天我還要去北方,這場仗至少還需要兩年,如果暖暖的外婆來了,就讓她看看孩子吧,她一個人很孤單的。」
張桃青陡然睜大眼睛,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寧致遠起身把暖暖遞給她:「他們跟著你很好,再等我十年,我就陪你去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張桃青一邊接過暖暖,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十年後,北方戰亂平息,朝堂穩固,天下繁榮昌盛。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寧首輔請辭退隱。
富可敵國的張家的家主之位悄然完成了交接。
新的時代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