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被封存的記憶

  當孟詭來到天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空中的黑雲已然消失，遠處的天邊傳來黎明的曙光。

  整個天台一片狼藉，大量黑袍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天台上，早已沒了氣息。

  至於那個把沈小玉抓來的青護法，此刻卻是不見了蹤影。

  不過，孟詭卻是看到了那個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的身影。

  「咳咳！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是麼？不，應該說，你是來殺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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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璇倒在地上，渾身的力量盡數被封印，原本的一頭青絲，也因為力量被封印而變得花白。

  聽到孟詭的腳步，她自嘲似的笑了笑，抬起頭看向孟詭說道。

  看著眼前這昔日的玩伴，孟詭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他的目光又再次變得堅毅。

  「我以前竟都沒能看出來，你還是個妖怪。」

  他並沒有動手，而是看著巫璇淡淡的說道。

  現在的巫璇已經被徹底封印了力量，甚至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已經完全無法對孟詭造成任何的威脅了。

  說著，他轉頭看向天台邊緣，他緩緩走過去，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縷長長的鬍鬚。

  這是蘇天華曾經引以為傲的鬍鬚，曾無數次在孟詭面前炫耀，而對他心懷不忿的孟詭，總是喜歡偷偷的拔他幾根。

  「我是不是妖怪......咳咳...還重要麼？我殺了你師父，而現在，你只要殺了我，就可以給你師父報仇了。」

  巫璇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強大的封印甚至封印了她本身的力量，此刻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廢人，根本就爬不起來。

  「你身上的血氣好重，重的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還記得麼，當年在陽川觀後山池塘的時候，我們養的那個小寵物。

  叫什麼名字來著？哦對了，叫山羊鬍道士。」

  孟詭背對著巫璇，看著手裡的那一縷鬍鬚，忽然伸出一隻手，一陣微風吹來，那縷鬍鬚也隨風飄散。

  聽到他的話，巫璇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那是一隻小青蛙，被我們從池塘里撈了上來。

  當時那老頭兒天天訓練我，若是我一偷懶，他就會拿他的戒尺來打我的手心。

  只有你來的時候，我才能得半日閒，不必再害怕會因為偷懶而受戒。」

  孟詭臉上忽然勾起一絲微笑，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

  聽到他的話，巫璇也笑了起來，被封印力量後，她身上那股詭異壓抑的氣息也隨之散去，倒是顯出了她本身的美麗。

  「原來是這樣，我說你怎麼會給一個青蛙取那樣的名字，原來還有這種密辛。」

  巫璇的眼神有些迷離，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根本看不出她就是那戮妖組織的首領。

  「哦對了，還有觀口的那顆老槐樹，咱們兩個當初在上面刻的字，到現在都還在上面。

  不過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已經長到什麼地方去了，或許現在去的話，還能再看到。」

  孟詭又說道，他的話似乎勾起了巫璇無數的回憶，那是他們兩個小時候在陽川觀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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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詭哥！等等我！」

  陽川觀內，春日的微風拂過觀門前的老槐樹，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觀內傳來。

  老槐樹下，一個穿著有些不太合身道袍的少年正笑嘻嘻的站在那裡，手裡還拿著一塊石頭，在樹上刻著什麼。

  「璇兒！快過來！我想到了一個好玩兒的！」

  少年轉過頭，看向觀內那個正朝這邊奮力趕來的小小身影大聲喊道。

  「來了來了！小詭哥，你又想到什麼好玩兒的事了？」

  小巫璇蹦蹦跳跳的跑到孟詭身邊，一臉好奇的看著小孟詭。

  而小孟詭則是嘿嘿一笑，拿著石頭在老槐樹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前幾天觀里來了一個老爺爺，他年紀大了，忘記了很多事情，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老頭兒說以後我們也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我就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不會忘記自己的名字。

  璇兒，你瞧，老頭兒說這棵老槐樹在這裡已經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了。

  所以我就在想，既然這老槐樹的年齡這麼大，說不定等以後我們老了，它還在這裡。

  只要我們把名字刻在這顆老槐樹上，以後就算我們老了，只要看到樹上的名字，就能想起來！」

  說著，孟詭將手裡的石頭遞給了身旁的巫璇。

  「來，璇兒，你也把你的名字刻上去，這樣的話，以後咱們就都不會忘記自己的名字了！」

  「咦？對哦對哦！小詭哥你真聰明！」

  小巫璇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隨後便露出一副欣喜的神色，從孟詭手裡接過石頭，在孟詭的名字旁，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刻完之後，她卻是皺了皺小鼻子，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不過，我總覺得好像還差點什麼......」

  小孟詭也同樣看著名字思考了起來，還用一隻手撐起了下巴。

  「我想到了！小詭哥你想啊，等我們老了，光是想起自己的名字是不夠的，還要想起對方的名字！這樣的話，咱們才能永遠做朋友啊！

  對了對了，我知道該刻些什麼了！」

  小巫璇忽然眼前一亮，蹦蹦跳跳的說道。

  說完她就在兩人的名字後再次刻了一行字。

  『孟詭 巫璇 永遠都是好朋』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呢？」

  還差一個『友』字沒刻完，一個略顯威嚴的聲音就從一旁傳來。

  兩個小傢伙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去，就看到蘇天華跟另外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觀門口，正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們二人。

  「呀！」

  小巫璇被嚇了一跳，趕忙丟掉手裡的石頭，躲到了孟詭身後。

  「臭小子，一會兒不看著你，你就做壞事！還帶著小璇一起！這老槐樹的年齡比你師祖都大，若是弄出個好歹，都不用我動手，你師祖都能把你的小屁股給打成八瓣兒！」

  蘇天華繃著臉，嚇唬道。

  但很可惜，他的嚇唬對小孟詭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只見他對著蘇天華做了個鬼臉，隨後就拉著小巫璇的手跑開了。

  「嘿！臭小子，給我回來！」

  ......

  往日的一幕幕，此刻都浮現在兩人眼前，似乎是才剛剛發生過不久的事情一樣。

  但不知為何，兩人卻都覺得這些記憶有些陌生，好像許久未曾想起過一樣。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就如同當初未能刻完的那一行字，我們兩個，或許永遠都做不成朋友。」

  巫璇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之前被她封存在內心深處的，那些兒時美好的記憶。

  「命運麼？你知道麼？我給很多人看過命格，但我卻看不出我自己的命格是什麼。

  因為我從來都不相信命運。

  巫璇，我不知道你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但這絕不是你的命運，如果你就這樣認命了的話，那你就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巫璇了。」

  說著，孟詭總算是轉過身，看向依舊癱坐在地的巫璇，緩緩朝著她走了過去。

  看著緩緩靠近的孟詭，聽到他的話，巫璇深吸一口氣，苦笑道。

  「信命又如何？不信命又如何？

  大錯已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殺了我，替你師父報仇，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只可惜，你們籌謀對付戮妖，對付陰山派，殊不知根本就無法徹底消滅。

  無論是人還是妖，心中都會有黑暗的一面，當一件件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慢慢積累，黑暗的一面慢慢放大，慢慢的，那個人就會被黑暗所侵蝕。

  即便我死了，即便你們真的徹底把陰山派跟戮妖從世界上抹除了，遲早有一天，還會有新的陰山派，新的戮妖繼續冒出來。

  這就是這個世界最悲慘的真相！」

  巫璇說著，語氣逐漸拔高，原本已經變得清明的雙眸也重新變得狠厲。

  從這雙眼睛中，孟詭看到了仇恨，無邊無際的仇恨。

  他嘆了口氣，舉起太阿劍，對準了面前的巫璇。

  見到他的動作，巫璇臉上終於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唰！

  寒光閃過，伴隨著一聲劍鳴，即便是巫璇已然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身體卻依舊是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緩緩睜開了眼睛。

  孟詭已經將太阿劍收了起來，而巫璇的面前，一縷白色的頭髮緩緩飄落，正是她的一縷髮絲。

  「從今天開始，戮妖首領巫璇已經死了。」

  說著，孟詭再次上前幾步，在巫璇驚愕的注視下，直接蹲 子，將其從地上抱了起來。

  「現在還留存於世的，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巫璇，是我的朋友，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巫璇！」

  說完，他忽然露出一絲微笑，看著一臉愕然的巫璇，抱著她轉身走向電梯。

  在進入電梯之前，孟詭又轉頭看了一眼天台，看了一眼蘇天華跌落的地方。

  在那裡，他似乎又看到了蘇天華，看到了正一臉慈祥，不斷點頭稱讚的那個白鬍子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