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意

  在傳出醜聞的半個月後，承恩伯府的嫡小姐便匆匆嫁給了富祥的大當家。伯府的嫡長女嫁給一介商賈，委實稱得上「下嫁」。何況大家都明白，表面上這哥哥被稱為「大當家」，可實際上富祥的命脈還握在弟弟手裡，

  

  這場婚事乃是太后賜婚，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京里不少勛貴人家都來了，王老太君雖然氣得大病了一場，可事關伯府臉面，她還是讓兒子媳婦將場面辦得很大。

  阮家自然也不能缺席，阮承瑄作為新郎弟弟的好友更是特意備了一份厚禮，交給門房的時候還囑咐了兩句，說這送子觀音像乃是請高人開了光的，千萬仔細些，萬不能磕著碰著。

  這場婚事到底是怎麼來得，世人皆知。阮承瑄居然還送了座送子觀音像，祝新郎新娘早生貴子，無疑是在嘲諷。

  婚禮辦在大當家的私宅里，門房也是老大的人，知道這阮家少爺與二當家交好，聽見對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心中不悅卻也不能發作，只得恭恭敬敬地收下來，迎著他們往裡走。

  阮素卿瞥了一眼來客的名單，發現顧珩的名字也在上面，想到顧母與王老太君一向交好，心道這隻怕是顧珩有意給承恩伯府面子。她不想看見顧珩，可又對上次在承恩伯府的事情心有餘悸，便讓阮承瑄陪著自己去後花園轉轉。

  靜萍見阮素卿要出去，立刻嚷嚷道：「我也要去！」

  小環瞥了她一眼：「你去做什麼？小姐又沒叫你過去！」跟在阮素卿身邊這麼久，小環也長進了不少，一眼便看出自家小姐這是有事要和少爺商議，這個靜萍卻是個沒眼力見的，真不知道小姐為什麼這麼喜歡她。

  阮素卿沖靜萍笑了笑，「想來就來吧，聽說後面花開得正好，讓小環和你一起看看。」

  「小姐！」小環有些不滿，她一向與靜萍不對付，這點阮素卿早已察覺，只是兩人都是心思單純的姑娘，她也有意讓她們交好。

  兄妹兩人連帶著靜萍小環一同去了後院。此時已經是初春時節，花園裡一派春意盎然，見靜萍興致勃勃，阮素卿索性叫她們兩人不必跟著自己。

  等到四下再無旁人，阮素卿嘆了口氣，轉身看向阮承瑄道：「瑄哥，你最近是怎麼了？」

  這些日子以來阮承瑄雖然掩飾得很好，可阮素卿還是看得出他不對勁。

  采菲幾次上門他都避而不見，時常還是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樣子。

  阮承瑄避開妹妹的眼睛，道：「沒什麼......我能怎麼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彆扭什麼。

  阮素卿心中有了個猜想，她試探道：「采菲她......」

  ！

  阮承瑄沒有說話，可猛一聽見采菲的名字，還是忍不住怔了一下，阮素卿見狀便知道自己的猜測只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瑄哥，你是不是對采菲......」

  「什麼？！」阮承瑄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簡直恨不得跳起來。

  「阿婧你別胡說！」阮承瑄只覺得心口微微發燙，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破開了層層迷霧一般。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可又下意識地想要迴避。

  「采菲是個姑娘家，你這麼說豈不是要壞了她的名聲？」剛一對上阮素卿的眼睛，阮承瑄便又立刻別開了眼。

  阮素卿挑了挑眉頭：「她的確是個姑娘家，可又不是個『姑娘家』。」世人眼中，現在的采菲是富祥的二當家，是個手段豐富的男人，阮承瑄的話無疑是杞人憂天。

  「......」阮承瑄被堵地啞口無言，可依舊不敢看向妹妹。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了，以前還能和元飛稱兄道弟徹夜痛飲，可自打知曉她是個女兒身後，他便不能再如往常一般對待她了。

  甚至......他還曾在夢裡幾次夢見她，還是女裝的模樣......

  接著第二天，他就發現......

  阮承瑄羞愧難當，恨不得給自己兩拳！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女子，他就起了這般齷齪的心思？！這哪裡是君子所為？！

  因此他開始有意識地疏遠對方，幾次下來采菲也察覺到他的冷淡，便也不再如往常般熱情了......

  阮承瑄見狀心裡就更難受了，可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現在人家如自己所願，離自己遠了，自己卻又矯情起來，真是夠犯賤的！

  阮承瑄直接「嘭」的一下一拳砸在假山上，把阮素卿嚇了一跳！

  「瑄哥！」她低聲驚呼一句，趕緊上前查看阮承瑄的手。

  幾滴殷紅順著指節滴在了地上，阮承瑄的手指血肉模糊。

  阮素卿連忙掏出手帕幫他止血，「瑄哥你怎麼這麼衝動？這隻怕得養上幾日！」阮承瑄如今在翰林院做事，手傷了還怎麼謄寫文卷？

  想到這兒阮素卿不由得心生自責，責怪自己不該把人逼的這麼緊。

  阮承瑄任由妹妹替自己包紮，他低著頭看著阮素卿纖長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這才察覺到自己嚇到她了。

  「阿婧，我沒事......」他的嗓子沙啞得厲害，似乎是在拼命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瑄哥......抱歉......」阮素卿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一味地道歉。

  無論是否有意，這都是阮承瑄自己的事情，她不該一時興起摻和進來的。

  阮承瑄搖搖頭：「你也是為了我好。」要不是真心關心，她又怎麼會發覺到自己的不對勁？甚至先他一步察覺到他的心意。

  「瑄哥，采菲她......吃過不少苦，」阮素卿躊躇了半天，「可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我知道。」阮承瑄點點頭，那日采菲來到阮家就已經將自己的出身經歷盡數相告，包括曾經被徐家豢養，派去勾引紀嚴一事。

  她說得那麼坦然無畏，那麼風輕雲淡，就好似這些只是尋常小事一般，可阮承瑄明白她吃過多少苦頭，活得多麼不容易。

  就是因為這樣，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心疼她。他甚至想過，如果他不曾外出遊學，是不是就能在蘇州碰到她，他是不是就能早些幫她脫離苦海？

  哪怕她如今已經是赫赫有名的富祥二當家，哪怕她笑顏如花，他的心裡還是隱隱發疼。

  之前他不知自己為何會輾轉反側，現在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