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仵作
2024-06-11 11:30:28
作者: 明眸善睞
老仵作的家在蘇州城的西邊,家裡除了老伴兒還有兒子兒媳以及一個一歲多一點的小孫子,在老許去世後他的老伴兒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如今臥病在床。
陸洺提著禮物上前敲開了門。紀嚴自稱是衙門裡與老許相識的同僚,後來被調走,如今回到蘇州得知了老許的噩耗便上門來看看,老許的兒子小許把他們迎進了門。
小院兒里很乾淨,角落裡養著幾隻雞,靠近院牆的一側還栽著棵梅花樹。老許的兒媳婦正在餵雞,見有客人來趕緊就著圍裙擦了擦手,從屋裡端出水招呼著紀嚴一行人坐在院裡的桌子旁。
「不知您在衙門是……什麼職位?」紀嚴的氣質自是不必多說,哪怕坐在這樣的小院裡喝著白水,骨子裡良好的教養也讓他看起來像個彬彬有禮的世家公子,再加上他身後舉止得體的阮素卿和身姿挺拔的陸洺,三人在院子裡的情景,讓老許的兒子想到一個詞——蓬蓽生輝。
「之前在衙門裡做些文職,與許叔相識,後來調到了別處。」紀嚴對著他們夫婦倆笑了笑,聲音裡帶著些平易近人的溫和,讓原本有些拘謹的倆人輕鬆不少。
紀嚴並沒有急著打探案情,倒是與小許夫婦嘮起了家常。阮素卿在一旁看著,心裡愈發佩服起來。
紀嚴此人大概是經常與刑獄打交道的緣故,氣質上總是顯得冷峻,哪怕他現在做出溫和的樣子也難以掩蓋他身上的清冷氣息,這種氣息又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可偏偏帶著幾分君子風,就算他冷冷地看著你,你也不能把他和姦邪之人聯繫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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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說著話,突然屋裡傳出了小孩子的哭聲,小許媳婦兒田氏趕緊跑到屋裡哄孩子,小許對著紀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讓您看笑話了,孩子還小容易哭。」
紀嚴表示沒什麼,倒是小許想起了什麼,面上露出些遺憾。
「可惜我爹走得急,沒能聽見孫子叫他一聲爺爺。」老許出事時小孫子才幾個月大,連走路都不會,更別說講話了。
「也是世事難料。」紀嚴也感慨道,他像是不經意地拋出了個話題,「我記得許叔生前寫過些故事,還給我看過書局給他出的話本,不知這些年可還有出過?」
聽了這話,阮素卿和小許都吃了一驚。阮素卿想起之前紀嚴派陸洺買來的那些話本,心底暗暗疑惑——紀嚴就聽那說書人講了兩個故事,怎麼就能察覺到這與仵作老許有關係的?
小許在一旁也是驚訝得很,「話本?」他面帶茫然,像是完全不知道這事一樣。
「我爹生前是寫過一些東西……可我以為那是他閒來無聊寫著打發時間的……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他出過什麼話本……」小許回憶著,「之前他還經常時不時地燒些東西,我還以為他把那些東西都燒了……」
紀嚴提起桌上的水壺把小許面前的杯子倒滿,頗有幾分引導意味地說:「許叔走得急,說不定還有存稿沒來得及發,若是有,不如給了書局,也算是幫他了卻一樁心愿。」
「那應該沒有。」小許回答地很乾脆,「我爹死後我整理過他的東西,沒有發現書稿之類的。」
「的確沒有嗎?我來之前聽茶館的說書人講得就是許叔寫的故事,後面的部分很多人都盼著呢。」
「沒有。」小許仔細想了想確定地說,「之前官府說要往這邊修石渠,通知我們搬家,我和媳婦兒把家裡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書稿。」
「嗯……」紀嚴點了點頭,仿佛在思索著什麼,「看來許叔出事前比較忙,沒來得及寫完。」
「嗐。」小許擺了擺手,有些不以為然,「不忙,就是突然迷上擺弄花草了。」
「花草?」
「喏,就是那棵梅花樹。」順著小許指的方向,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院子邊的那棵梅花。
小許邊說邊帶著紀嚴往那邊走,「當時我娘還說過幾個月就搬家了幹嘛還種梅花,回頭還得挖走,可我爹硬是不聽。」
「老人家心血來潮也是情有可原。」紀嚴輕輕摸了摸梅花的枝幹。老許應該是極愛惜這梅花的,把它養得很好,看樣子到了冬天會開得很熱烈。
「可惜我爹沒有看見它開花。」現在他把它養得仔仔細細的,但父親卻再也看不見了。
紀嚴與小許又閒聊了一會兒,拒絕了小許夫婦留他吃飯的邀請,帶著阮素卿和陸洺就要告辭。小許把他們一路送到坊外。
「難為您還記得我爹,您和衙門的劉叔一樣都是好人。」看來紀嚴今日的偽裝很成功,小許不但沒有懷疑,反而語氣內外都透著感謝。
「劉叔?可是劉簡?」
「是。」提起那日與老許一同喝酒的劉簡,小許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怨恨。
「原來您也認識劉叔啊。」小許笑了笑,「這好人都是成堆兒的。」
「我爹出事也怨不得他,可劉叔一直覺得是他沒有送我爹回來才讓他掉到河裡的,這麼多天了有空就來看我們,家裡家外幫了不少忙。」
「又送東西又送錢的,我們不收還悄悄地放到門口,敲門提醒我們,一打開門吧……人立馬就不見了。」
小許明顯是個寬厚人,說起劉簡心裡也是很不好意思,「劉叔自個兒家裡也不好過,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我們拿了人家的東西吧也覺得過意不去,我媳婦兒也時不時地悄悄帶著點兒東西去看看他家孩子。」
「良善之人上天定會善待。」紀嚴寬慰地對他笑了笑。
……
「大人,您是怎麼知道老許就是寫那話本的人?」回去的路上,阮素卿終於忍不住了,騎馬靠近紀嚴詢問道。
紀嚴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大人?」阮素卿有些莫名。
「那話本里有關驗屍的場面寫得精彩極了,可其他情節卻平淡無奇,甚至還有些說不通,證明寫故事的人對驗屍很精通。」紀嚴還是開了口,「還有一點……」
他盯著阮素卿的目光讓她有些不自在,「我記得我之前讓你好好看過前幾年蘇州府各樁大案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