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交談

  「事情就是這樣。」蘇州城裡的一家酒樓的二樓，一身男裝的阮素卿對著桌那邊的紀嚴說道。

  前兩天她磨了李老夫人許久，才讓她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此時的她一身布衣男裝，頭髮利索的用髮帶綁在頭頂，臉上也特意作了修飾，在瞞著阮峋夫婦的情況下回到了城裡與紀嚴見面。

  「我仔細想了又想，那天徐白輝喊得的確是個女子的名字，叫『春燕』。」阮素卿一臉認真，「他當時喝的爛醉，我又中了迷藥，他應該不會是故意演給我聽的。」

  縱使阮素卿實在是不想再想那天的事情，可這條線索她必須要抓住，如果是真的，那麼對她下手的就另有其人了。

  然而，聽見她這話，對面的紀嚴臉色不改，只是自顧自的擺弄著面前的茶具。阮素卿看著他，突然問道：「難道大人你已經知道了？」不然為何如此的氣定神閒？

  「是。」紀嚴提起壺，將熱水對準茶葉衝下，伴著散開的霧氣一股鮮嫩的茶香撲鼻而來，他滿意地勾了勾唇角，抬起頭看著阮素卿認真的說。

  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的綢面圓領袍，袖口繡著繁雜而精緻的銀色花紋，腰間帶著塊成色上好的羊脂玉佩，頭髮仍舊是一絲不苟的用只烏木簪固定在頭上，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清閒而優雅的世家公子一般。

  他將第二泡茶湯倒入茶盅中與第一泡混合，隨後又熟練地把茶湯分為兩杯，每杯都是剛剛好的七分滿。

  「阮姑娘請。」隨著他遞茶來的動作，阮素卿看到了他白皙的手腕。饒是阮素卿這種前世整日對著顧珩那般美男子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男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氣度都是無可挑剔的。

  「紀大人……」阮素卿品了口茶，將茶杯放下，語氣有些遲疑，「大人可是查到了什麼線索？」她早該想到的，這個人深不可測，自己想了半天的事情或許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瞬間的功夫，為了這事兒特意約他出來，他怕是已經在心裡笑話了她。阮素卿有些羞愧。

  

  紀嚴卻不知她心中所想，面色依舊：「他身邊那兩人，吐了點兒事兒。」

  「是徐娉璐嗎？」阮素卿問道。

  紀嚴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今日見面匆忙，紀某剛剛也忘了問，阮姑娘身體如何了？」

  阮素卿並沒有給他岔開話題的機會：「不是徐娉璐對不對？是徐家嗎？」她語氣帶著些焦急，又帶著幾分不確定，她神色嚴肅的看著紀嚴，頗有種不得答案誓不罷休的意味。

  紀嚴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驚訝：「阮姑娘為何這麼問？」

  「徐娉璐的腦子想不出這些招數。」阮素卿嘆了口氣，憑著自己和徐娉璐的接觸以及小環等人的描述，這徐娉璐哪次欺負人不是當面鑼對面鼓的叫罵推打？就算是她改了性子，也不會突然想出這麼周全的主意。

  而且......阮素卿想了想，組織著語言：「大人......阮......我爹娘的死不是意外，對嗎？」

  紀嚴手裡的動作一頓，隨即又接著給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一口才放下。他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阮素卿分析。

  「馬車突然失控，我爹娘去世，有對莫名的母子找上門來想混進阮家，叔叔也被人害得險些喪命，我又差點兒......」阮素卿苦笑，「這些看似沒有關聯，可全都是衝著我阮家來的。」

  「我不能確定自己的猜測到底是不是真的，」阮素卿定了定神，「可心裡總是感覺不安。」尤其是阮峋的表現，阮素卿總覺得他有大事兒瞞著自己和周氏，甚至在他和李老夫人交談的時候，阮峋的神情竟讓她有種「託孤」的錯覺。

  「紀大人......」阮素卿盯著紀嚴，像是想在他的臉上尋找答案一樣，可眼前的人卻神色如常，讓她有點兒慌了。

  終於，紀嚴發了話。

  「阮姑娘，這些事情理應不該是紀某來說。」紀嚴明白，這姑娘既然察覺到了什麼，就不會被輕易糊弄過去，「你應該去問問阮峋阮大人。」

  阮素卿搖搖頭：「叔父不會告訴我的。」她看得出來，阮峋打定主意要自己抗下一切，他是真心疼愛侄女，怎麼可能允許她卷進來？

  紀嚴有些想笑：「那姑娘怎麼確定紀某就會如實相告？」

  「......」阮素卿抿著嘴不語。的確，對於阮峋，她還能以小輩的身份試試撒嬌耍賴，可面對紀嚴......她看了看清雅矜貴的男子，心裡滿是束手無策，這樣的人，怕是不會被自己的三言兩語說動的。

  阮素卿心裡再次湧出些許後悔，就算她來之前準備了滿腹的勸說的話，此刻也說不出來了。是她太自信了，以為能憑藉自己想到的線索讓紀嚴放下戒備，可事實上卻是自討沒趣。

  可她又隱隱覺得，紀嚴此人看似冷淡不可攀，實則對世俗規矩不甚在乎......她總覺得這人頗有種看破塵世，遊戲人間的意味，也大概正是基於這點，她才敢找他的吧......

  正當阮素卿心裡百轉千回的時候，紀嚴主動開了口：

  「姑娘想知道也未嘗不可，」他頓了頓，「不過，先回答紀某的問題。」

  「你到底......為何對京城如此熟悉？」

  「......」兜兜轉轉，阮素卿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是沒有放過這點。

  「大人，此事難道和真相有關？」阮素卿想了想也只能是這個原因了。

  「是。」既然決定交換信息，紀嚴不介意先透露些以示誠意。

  「......」阮素卿沉默不語，紀嚴也沒有催促。

  「紀大人。」阮素卿抬頭，「請恕我無可奉告。」她本就是意外來到這阮家女兒身體裡的一縷孤魂，阮家的案子和她以前所知道的事情，其實毫無關係。只是這其中的原因卻是萬萬不能為外人道的。可她也明白，今日必須給紀嚴一個答案，否則她想了解的，紀嚴也不會告訴她。

  正當阮素卿還想說什麼的時候，雅間外卻傳來動靜，不一會兒一個夥計突然走了進來，聲音里打著商量：

  「幾位客官，不知幾位可願意挪位子到大堂？這頓就當是小店請了幾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