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憑什麼講道理？

  轟轟轟！

  戰車連續翻滾，秦狩死死抓著安全帶，還是被顛得七暈八素，等戰車側身停住，窗外泥土飛濺，遠方兩輛戰車火力全開。

  「殺了他們！」始終安坐，不動如山的隊長冷聲下令。

  啪啪啪！

  一排光彈掃上車窗，打得戰車旋轉，而不遠處，又一道赤紅雷射出現，將靠近秦狩他們的戰車送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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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長，有救援，對方還有雷射炮，先撤吧！」

  隊長眸光一掃，冷哼：「看來他們找到了以前星球改造計劃時留下的研究基地，趁雷射炮充能，撤！」

  「是！」

  戰車原地轉了一圈，朝山坡丘陵逃逸。

  「他們要逃，快幹掉！」基地內，刀疤大呼。

  石猛搖頭，「遲了，窮寇莫追，書呆子、斯塔安救人！」

  秦狩從破碎的車窗爬出，把安娜拉出來，翻滾中，陸鳴和安德列撞上裝甲昏迷，頭破血流，去拉漢莫，才發現他被光彈射中，右邊胸口穿了個洞，鮮血汩汩流淌，已然身死。

  斯塔安和書呆子驅車趕到，從車上下來，秦狩正要說話，眼中出現道藍光。

  「不！」

  噗！

  鮮血飛灑，濺到秦狩面罩上，書呆子栽倒在地，頸部碎裂，當場死亡。

  突兀變故，讓人猝不及防，來不及哀傷，秦狩、安娜、斯塔安立即翻滾，藏住身體的同時，尋找敵人。

  「在那裡！」

  從書呆子的傷口，秦狩視線落在十點鐘方向兩百米外，一輛燃燒的戰車，車門打開了。

  雷射炮下，竟有人倖存，或許是提前跳車的。

  「能一槍射中脖頸，是精確射手，不要露頭。漢莫可能也是他殺的。」安娜低聲說。

  四野除了風聲，就是火焰燃燒聲，還有噼啪的電起火聲。

  「能鎖定他的位置嗎？」斯塔安顫聲問。

  秦狩抓起快石頭，朝側面扔去。

  沒有開槍！

  顯然，對方是個經驗老道的獵人。

  場面僵持，足足兩分鐘。

  秦狩看了眼昏迷的陸鳴和安德列，朝安娜說：「我去引他開槍，你幹掉他！」

  「我去吧！」安娜槍口微轉，像只矯健的母豹，猛的躍出，滾到另一邊的土丘。

  秦狩深吸口氣，注意力集中，四周一切都安靜下來，他的視力極好，似乎能清晰的看見兩百米外的纖毫，能感知任何風吹草動。

  他想起約克的教育，要注意觀察，注意細節。

  細節？

  秦狩腦海浮現周圍環境的立體圖，快速分析著。

  電光石火間，安娜忽然抬手打了一槍。

  而另一個方向，有細微的槍聲響起。

  不對，他在那兒！

  秦狩下意識槍口轉移，扣動扳機，子彈射向接近三點鐘方向，那裡有具屍體，屍體後邊是個斜坡。

  噗噗！

  子彈入體聲同時響起，安娜右臂中彈，痛哼一聲。

  而秦狩看到一個身影向後倒去，滾落斜坡，他從原地躍起，借著土丘、土包，不斷移動，來到屍體旁，朝斜坡下的射手屍體補上兩槍。

  秦狩回到車旁，斯塔安正幫安娜包紮傷口。

  「先把傷員、死者送回去，我清掃戰場，以免有漏網之魚。」

  安娜捂著右臂，關心說：「小心點兒！」

  「嗯！」

  吃一塹長一智，秦狩謹慎的檢查每輛車，並往屍體上補槍，書呆子的死更給他帶來不小的震撼。

  他明白了楊勇的話，戰場上，提著的那口氣，永遠不要松下來。

  戰爭是殘酷的，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射出來的子彈會帶走你的命，也許子彈來自敵人，也許來自慌亂失措的戰友。

  把車上的子彈和有用的急救箱、補給搜出，斯塔安驅車回來，將秦狩接回基地。

  冷凍室。

  屍體冰凍，眾人默哀，濃濃的悲傷瀰漫。

  書呆子和漢莫的死，最讓他們難過，前不久還互相調侃，眨眼就成了屍體，死亡來得太快，讓人沒有準備。

  哀悼後，秦狩聚攏大家開會。

  「好了，逝者已矣，活著的，要替他們活下去，悲傷無用，眼淚更不會得到敵人同情。」

  見大家稍微振作，秦狩繼續說：「基地已經暴露，敵人撤退再來，肯定會有準備。你們有什麼想法？」

  「齙牙他們能逃過電磁風暴，其他人也能，我們應該儘可能聚集同伴。」安德列頭包著紗布，聲音低沉。

  「怎麼聚？一個個去找？我們這兒點人，怎麼找？那些人會比我們更快找到他們。」刀疤大聲說。

  陸鳴傷勢不算重，說：「反正基地暴露了，乾脆用信號發射器，能收到信號的隊伍，就會朝我們聚攏。」

  「還要發射求救信號。我不信出了這麼大的事，紅岩星會一點反應沒有。我敢肯定，真正的救援隊就在天外等候，他們撐不住多久的，聯邦不是一黨專政，在野黨會利用輿論和遇難者家屬，不斷向執政黨施加壓力。」朱莉建議。

  「不錯，我們堅持越久，活下去的機會越大。現在已經過去126星時，再堅持幾天，救援就會來了！」陸鳴亦是點頭。

  秦狩見大家表情微松，知道陸鳴的話讓他們看到希望，也就沒有多說。

  「沒有別的意見？那麼就去做吧。」

  各自回到崗位忙碌，安娜給了秦狩個眼神，示意她有話要單獨說，秦狩跟她進了房間。

  安娜把門關上，轉過身，她右臂掛在胸前，見秦狩局促不安，不由輕笑：「坐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秦狩尷尬微笑，坐到椅子上。

  安娜坐到床邊，翹起二郎腿，左手抽出根女士香菸，點上後，吐出口香霧。

  「你有想過你們的下場嗎？別聽那女人和陸鳴瞎扯，聯邦不會放過你們的。就算被救援，他們隨便給你們定個罪，什麼勾結星盜，背叛聯邦，你們根本沒有反抗餘地，會被處死。」

  「世上總該是有道理可講的，不管什麼地方，二十二區也好，聯邦也好。」秦狩認真地說。

  「哈哈，講道理，你憑什麼跟人家講道理，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本事跟人家講道理？一沒權，二沒錢，三沒勢，四沒力，你在他們眼裡，就是一隻螞蟻，隨時都能摁死。他們可以控制你的家人，控制你的朋友，你有反抗能力嗎？」

  安娜彈了彈菸灰，指著秦狩鼻子，「你太天真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沒有出路的，繼續走下去，我們都得死！你以為陸鳴和朱莉那麼好心，他們早就合計通了，陸鳴他爸是紅岩星開發部部長，朱莉有不少高官作為裙下之臣，救援隊來到後，他們就出賣你們，說是被你們要挾的，把一切推到你們身上，而聯邦也需要一些倖存者幫忙作證，他倆和聯邦演出戲，你們的罪名再難洗脫。而他們不但能活，還能加官進爵，名聲遠揚。」

  秦狩聳肩，平靜說：「都是你的猜測，不是嗎？」

  「你個榆木腦袋，怎麼不開竅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權貴，表面上對你交好，實則是你有利用價值，等你沒有價值了，就會一腳踢開，甚至背後捅你一刀。」

  「送你執行任務的，是情報處處長？」秦狩平淡的問。

  激動的安娜，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萎靡下來，使勁吸了幾口煙，嗆得不住咳嗽，眼淚從眼角流淌而出，划過臉龐，在下巴匯聚，滴答落下。

  「被人背叛的感覺，很不好受啊！」

  安娜冷冷看著他，沒有接話，她就算是哭，也是微仰著頭，倔強而不認輸。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活著才有希望，有時候，相信別人，就是相信自己。」秦狩聳肩。

  安娜擦掉眼淚，冷笑說：「你也沒有相信過別人吧？給曹新他們的槍動過手腳，隱藏自己的實力，暗中去看過山腹的飛船……」

  「我相信你！」秦狩看著安娜。

  安娜一愣。

  「就像我相信石猛他們會救我，我相信你！」

  安娜聽過許多花言巧語，真誠告白，但都沒有這一句「我相信你」來得感動，仿佛被人觸碰到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鼻子一酸，差點又淚崩了。

  「所以，你也該相信我們啊！」秦狩起身，輕輕拍她的肩膀。

  等秦狩離開半響，安娜才回過神，梨花帶雨的容顏，騰起一抹紅暈。

  經歷多少人情冷暖，她居然會被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感動，回想方才的失態，她心中凜然，自己居然被秦狩影響了情緒，是自己太放鬆了嗎？

  不，是他太厲害了，步步為營，然後一下子戳到自己痛處，以至於自己心防失守，被趁虛而入。

  「還真是被你的外表騙了呢！一點兒也不老實。」安娜自語。

  戰車停在帳篷撐起的營地。

  下車的隊長踢翻了幾塊石頭，身後隊員噤若寒蟬，不敢去招惹他。

  發了一陣火，隊長眼神冰冷，「以我們的火力，強攻基地太難，要是有台機甲就好了！實在不行，來點重火力啊！」

  可惜，他下來前完全沒料到會遇上麻煩，現在跟上面申請，時間來不及。

  按照約定，明天是救援隊登陸的時間。

  事實上，若非電磁風暴拖了兩天，昨天救援隊就該下來。

  「隊長，機甲的話，我記得運兵艦有一台機甲，毒蜂Ⅲ型。」一個隊員忽然說。

  「嗯？」

  「不過有一些損壞。」

  「走，去看看。」隊長眼睛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