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七月十五的喜宴

  趙老四開始說他的故事。

  趙老四確實是個濫人，但還算是濫的有自知之明，這人身上就兩個特點，一個是懶，一個是饞。

  春天剛過完年，筋骨還沒抻開呢，歇著，夏天又熱蚊子又多，歇著，秋天路上都是拉莊稼的車，他懶得跟人家擠，歇著，冬天凍得流個哈喇子都能凍成牙籤，歇著。

  反正就是一年到頭不想幹活。

  不幹活就沒錢花，沒錢就吃不上好的，一天天的，就盼著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兒的，趕緊過去蹭一頓。

  都是一個村子的，大家也都知道他那個德行，不隨份子干蹭飯，蹭就蹭吧，這年頭，也沒誰為了一口吃的跟他急眼。

  可紅白喜事不是天天有，一頓席也填不滿趙老四的胃，反正也已經濫得出名了，索性豁出去了。

  趙老四不但在人家宴席上混吃混喝，還吃人家墳地里祭祖的供品，攔人家接親的車子要紅包。

  

  那天，七月十五，天上月亮正圓，墳地里全是好吃的好喝的，趙老四在墳圈子裡邊連吃帶拿。

  有些老人生前喜好菸酒，兒孫們就也給供上了。

  趙老四瞧見，也沒客氣，直接替墳頭裡的長輩們享受了，還說這些東西不白拿，兒孫們上完供就走，都不知道先人們在下頭寂寞，一會兒都不願意在墳地里多待。

  他趙老四有時間，要跟叔叔大爺們聊通宵。

  趙老四也不知道身邊是不是真的有人，反正一宿聊得挺熱鬧，夜裡兩三點鐘才晃晃悠悠往家走。

  要不說這天是好日子呢，在墳地里一通胡吃海塞，回來的路上，居然還遇上接親的了。

  也不知道誰那麼排場，居然雇了幾十號人，抬著古代那種轎子，前呼後擁浩浩蕩蕩的，好不氣派。

  這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嫁閨女呀，趙老四一看就樂了，緊了緊褲腰帶，就過去道喜去了，一套吉祥話說下來，就問人家要紅包。

  辦喜事的這家也大方，直接給了一小把銀瓜子，可把個趙老四給樂的，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好好的喜事兒，他都恭敬的要當死人恭送了。

  眼看著轎子過去，新娘子居然還掀開轎簾，笑眯眯的朝他眨了眨眼。

  這一眨眼，好懸沒把趙老四的魂兒給眨沒了，趙老四光棍一條，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媳婦？

  瞧人家那烏黑的頭髮，瞧人家那白皙的臉蛋，瞧人家那鮮艷的腮紅，這新娘子，漂亮呀。

  趙老四不知不覺就看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越看越看不夠，腳底下不由自主地就跟著轎子往前走，就等著小媳婦什麼時候再探頭出來看他一眼。

  抬轎子的那些人也不趕他，趙老四跟著轎子一路翻山越嶺，最後居然跟進了一個大宅子裡。

  大戶人家娶媳婦，自然又是豪華席面，趙老四雖然在墳地裡頭已經酒足飯飽，可這種人的肚子就是無底洞，別說走了一路，就算原地把他拉過來，他也能坐下再吃一頓的。

  大宅子裡賓客很多，忙忙碌碌的，也沒人注意多出來他這麼一個人，反正趙老四混吃混喝早就有經驗了，遇上娘家人問，就說是婆家朋友，遇上婆家人問，就說是娘家親戚，反正那麼多人呢，上菜端盤的又都是下人，誰顧得上你是真親戚還是假朋友。

  大戶人家都大方，又是辦喜事，就算門口過條狗，他們都會給塊骨頭。

  趙老四在那吃吃喝喝，早就忘了時間，加上又灌了幾杯老酒，暈乎的更厲害了，正打算趴桌子上睡覺，一群年輕小伙子吵吵嚷嚷的過來，說要去鬧洞房，還問趙老四跟不跟他們一起去。

  趙老四當然去了，一想到那小媳婦的模樣，這要是能趁機往人家手上摸一把，臉上親一口，這輩子，也就值了。

  村里那些粗手大腳的娘們，哪個能跟這小媳婦比？就算是村里那些在外地念大學的姑娘，也沒人家這小媳婦水靈啊，這簡直就是畫裡走出來的。

  趙老四被小伙子們簇擁著，一群人鬧哄哄的就奔了新人的喜房。

  那群小伙子都是一夥的，一直在旁邊起鬨，讓趙老四去脫人家新娘子的鞋，親新娘子的腳。

  趙老四醉醺醺的，腦子早就不清醒了，只覺得臉越來越紅，心跳得越來越厲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抱著新娘子滾在了床上。

  野狗啃骨頭似的瘋狂折騰了一陣後，趙老四抱著新娘子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一覺醒來，趙老四才知道後怕，荒山野嶺的，都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旁邊還有一座不知道什麼年頭的孤墳，而自己懷裡抱著的，赫然就是一雙女人的繡花鞋。

  趙老四嚇得大叫一聲，扔下繡鞋，瘋了似的往山下跑，看見路了就順著路跑，從山路到土路，再到大路，跑不動了就走，走不動了就爬，最後又渴又餓，倒在路邊。

  最後還是好心的交警叔叔給他買了兩瓶水，三個麵包，把他送上了開往太歲墳的大巴。

  到家趙老四才算緩過來，已經七月十八了，中元節都過去三天了，再想想這場經歷，就算是腦子再有病的人家，也不可能在中元節娶親呀，而且那新娘子是小腳女人，婆家是百年前的深宅大院，不論從哪兒算，那都鐵定是一窩鬼。

  趙老四在自家床上坐了一會兒，就打算去打水洗澡，去去晦氣，雖說他死人供享吃的不少，可真被鬼迷了還是頭一回，怎麼可能不怕？

  可就在他脫衣服打算洗澡的時候，猛地摸到腰裡鼓鼓囊囊的，掏出來一看，居然是那雙他扔在墳頭的繡花鞋。

  趙老四嚇得一屁股坐在水盆里，冰涼的井水把屁股都凍得沒知覺了，才反應上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求那女鬼放過自己。

  自己確實好吃懶做，偷雞摸狗，偷死人東西，占活人便宜，一輩子小偷小摸，可沒幹過害人的事兒，求那女鬼放他一馬。

  眼瞅著月亮升起來，女鬼還真說話了，開口就要一副好看的小姑娘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