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退避三舍

  又開出一段，崔輝稍微把車窗開了個小縫，把紙人從縫隙里塞了出去。

  紙人很輕，見風就起，竟然以比車子還快的速度朝前路飛去，像是在幫我們探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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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紙人只飛了一段時間，就一個接一個地起火了，火光一閃，化成灰燼被風吹散。

  當最後一個紙人被燒掉後，崔輝搖了搖頭，跟我說了句：「掉頭，咱們繞路。」

  崔輝的表情我有點看不懂，他明顯不是在懼怕什麼，只是有些感慨，還有些失望。

  我沒多問，直接掉頭繞路。

  換了一條路後，崔輝同樣又往窗外塞了一把紙人，跟上次一樣，紙人在前面帶路一陣後，就被燒掉了。

  崔輝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讓我再換一條路走。

  「老闆，再換就得繞大圈子了。」我有點不滿地道。

  崔輝說：「沒事，繞吧，我雖然離開買死淵好幾年了，可畢竟是從那裡出來的，不能同門相殘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就算逼不得已，也得避讓三次。」

  「他已經燒了我兩波問路紙人，只要他敢再燒第三次，我就揍他。」

  「買死淵？」我整個人激靈一下。

  這三個字我在一本專門介紹江湖掌故的書上看到過，買死淵是個地名，也是一個組織，雖然地方不大，卻是陰陽江湖的法外之地，最早可以追溯到北宋年間。

  最初是一群跟主流玄修合不來的亡命徒聚在一起，組團報復仇家，後來仇家報復得差不多了，能殺的都殺了，殺不了的，也就殺不了了，這幫人也開始琢磨自己的後路了。

  江湖是快意恩仇的地方，殺人放火確實爽，可是，殺人放火不當飯吃，除了報仇，還得掙錢過日子。

  他們嘗試過當強盜，但效果並不理想。

  那個年代，各種強盜很多，拿刀的玩術的都有，相互之間彼此較勁，來回來去搶地盤。

  這幫亡命徒雖然都是精英，卻因為太精英了，誰都不服誰，推選不出一個可以服眾的山大王，處於無組織無紀律的狀態，搶地盤的過程中連連失利，最後被擠到了沒有什麼油水的邊陲。

  精英們不想再跟那些山大王打仗，只能另謀生財法子，做起了幫人報仇，替人殺人的生意，只要給錢，管你要殺的是鴻商富賈達官貴人還是大風水師，只要錢到位，要殺誰就殺誰。

  這一轉型，亡命徒們的生意立馬經營起來了，跟那些占山為王的強盜們也都建立了良好的外交關係。因為生意以殺人為主，買死淵的名號很快響亮了起來。

  經過大幾百年的發展，買死淵的運作已經非常成熟，中土玄門分分合合，卻一直都沒有影響到買死淵的存在，在幾個大動亂時期，買死淵甚至還隱隱現出了玄門僱傭兵團的架勢。

  不過近些年買死淵也比較低調了，畢竟和平年代，不能整天殺人放火，他們也開始接別的生意，只要給錢，沒有他們辦不到的。

  當然，你如果一定要殺人，只要給夠了錢，他們照樣還是能幫你殺的，而且，保證殺得乾淨利索，但凡留下一點麻煩，他們都會賠錢道歉。

  因為他們做事太乾淨，所以，這些年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買死淵的手裡，買死淵又靠著玄門之間的仇殺爭鬥賺了多少錢，沒有人知道。

  「怎麼，我不像嗎？」崔輝面帶笑容地看了我一眼，順便又往車窗外塞了一把紙人。

  說實話，他現在這個樣子真的不像。

  可是，他那嚇得滿屋子保鏢腿軟的眼神，他那努力收斂依舊能夠驚退吞壽魚的戾氣，似乎又在告訴我，老闆確曾久歷殺伐。

  我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在買死淵是負責什麼的？」

  崔輝又笑了，笑容里滿是少年人的天真，可我卻又清晰地聽到他說了兩個字：「殺人。」

  然後，崔輝還故意晃了晃自己的兩隻手：「常安，我可是個滿手血腥的人，我殺過的人，比你踩死過的螞蟻都多。」

  我只能尷尬地笑了笑，「還好，我不太經常踩死螞蟻。」

  很快，崔輝扔出的第三波紙人也被燒掉了，崔輝再次搖頭，讓我停車，他下去打個架，打完就回來。

  這話輕鬆的，就跟只是下去撒個尿似的。

  反正他牛逼，可能覺得對方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吧。

  我靠邊停車，崔輝整理了整理髮型，從容下車，朝前走了幾步，朗聲道：「朋友，跟了我這麼長時間了，出來見見吧，我也看看誰這麼大膽，又背著老闆接私活。」

  「我接的不是私活。」一個矮胖的身影從陰影里走出來，頭上還帶著個洋蔥紫的大圓帽子，跟個沒長好的蘑菇似的。

  崔輝一愣：「見手青？你來幹嘛？」

  看崔輝這表情，是熟人無疑了。

  見手青的帽檐很低，看不見臉，說話的時候沒有抬頭，反而把帽檐壓得更低了。

  「崔輝，你拿錯了別人的東西，我來替東西的主人帶回去。」

  崔輝摸了摸鼻子，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老闆的意思？我確實從水裡撈了件東西，不過我並不打算給你。」

  見手青冷冷道：「這是老闆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拿的是不該拿的東西，同門一場，我們都希望你好，所以，你最好還是讓我把那件東西帶回去。」

  「放屁！」崔輝突然就怒了，「現在淵裡負責接生意的是誰？你組長是誰？特麼的自己接私活還敢說是老闆讓你來的，我看你是吃撐活夠想找不自在了。」

  見手青也有點急了，帽檐壓得更低：「崔輝，我真的是為了你好，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碰的，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穩日子，我不想再看到你麻煩纏身。」

  崔輝絲毫沒有要領情的意思，「滾！我已經避讓你三次，別逼我動手。」

  見手青沒有滾，只是一字一字道：「那你就動手吧。」

  「我，」崔輝掄拳要打，但拳頭揮到一半，還是又放下了，「見手青，你走不走？你不走我現在就給陳淵打電話，我就不信他這個少主不處置你們這種接私活的。」

  見手青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算了，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有些事，真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崔輝，你離開這麼多年，買死淵也早就不是之前的樣子了，你要是不願意把東西交給我，就聽我一句話，人都是會變的，就算是同門，也沒必要太手下留情。」

  說完，見手青就走了，背影很落寞。

  崔輝搖了搖頭，又坐回車裡。

  「開車吧。」

  我沒開車，而是眨著眼睛看著崔輝。

  「老闆，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崔輝一臉苦笑：「是要問我跟見手青什麼關係嗎？我以前在買死淵的時候，是他組長，他是我帶的兵。」

  我搖頭：「不是，我想問，您老人家貴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