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輿論至死

  啥玩意兒？

  她在說什麼？

  吃瓜群眾三觀都崩塌了。

  病房裡，兩個老爺子笑彎了眼。

  「看看，這就是我們孫女!」蘇老爺子無比得意。

  乖孫女一出場，各路宵小立刻人仰馬翻!

  蘇家和雲家的血脈就當有如此功底！

  雲老爺子笑笑不說話，心裡卻在嘆息，看來，小姑娘真不用他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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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下來想替小姑娘撐腰的幾位伏虎兄弟都雙手抱胸，做好看好戲的姿態。

  小教官出馬，哪裡還有那個冒牌貨的活路！

  哈哈哈！

  顧卿卿不給鄧斐然反駁繼續，癱著一張小白臉，繼續說道：

  「雖然你跟他們沒血緣關係，他們養育了你十七年，但是你這麼聰明這麼能幹，差點聯合卑鄙無恥的親生父母謀奪了他們家產，但你是無辜的啊，這些壞基因都是你親生父母遺傳給你的，這怎麼能是你的錯呢？他們簡直太過分了，怎麼能讓不原諒你呢！」

  吃瓜群眾：！！！

  正義使者：！！！

  正義大媽臉色陰晴不定。

  顧傾捂住臉，低笑出聲。這樣的人，要他怎麼甘心放手啊！

  冷汗，沿著鄧斐然的背脊落下，髮際也被汗水浸濕。

  「顧卿卿，你別造謠誹謗，你這是違法的！」

  鄧斐然終於坐不住了，從地上跳起來，但是她跪得太久，剛起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是在造謠嗎？」

  顧卿卿的眼神變得冷硬。

  鄧斐然害了爺爺，現在卻還想利用輿論來逼迫爺爺，道德綁架雲家，那就別怪她下黑手了。

  「要不，我們就讓警察來查查，看看，我說的哪句話是假的！」

  鄧斐然嚇得一抖，她哪裡敢讓人查？

  她攤上的可不止一條人命，之前有蘇喆護著，現在她沒有利用價值，蘇喆絕對不會護她。

  「我已經報警了，大概十分鐘就會到，你現在跑還來得及。」

  顧卿卿友情提醒。

  鄧斐然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離開，很快就沒影兒了。

  正義使者們：！！！

  我特麼，你哪怕跑得慢一點，我們也就信你了……

  其他人也想散去，尤其是之前在自媒體上搞標題黨吸引流量那些人，顧卿卿卻沒打算放過他們。

  「造謠誹謗的確是犯法的，所以，剛剛你們在網上發了些什麼不實言論，我都會追究到底！不過，我可以給你們十分鐘時間，刪除不實言論，並發表道歉聲名。」

  明明同樣是那張臉，三分鐘前還那麼可愛可憐，怎麼突然變得好可怕？

  可即便可怕，那也只是一個小姑娘，不是所有人都是有良心的。

  為了利益，他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不過傳播一段視頻發表一個感慨有什麼關係？

  誰會在意？

  又有誰會找到他們？

  他們有流量就有錢，錢才是實實在在的！

  結果，那麼多人瞎拍，真的刪除並道歉的只有一兩個，其他人丟給顧卿卿一個冷眼，徑直離開，甚至還想著要把顧卿卿「欺負」人的視頻剪輯一下，讓她看看，自媒體的力量。

  當信息發達了全民自娛的階段，網上的東西已經沒什麼真假可言了。

  新聞真假全憑發布者的良心，他們只需要截取隻言片語，就能歪曲是非，顛倒黑白。

  也沒誰會在乎真假，他們只在乎這個新聞是否擊中自己的某個點，是否引發了自己的共鳴，是否符合自己的價值觀。

  「這種人值得你去守護嗎？」

  「水至清則無魚。正因世間繁雜，利來攘往，我們的堅守才能讓好人更好地活下去。如果讓劣幣驅逐了良幣，這個國家也就完了，好人也都完了。」

  顧傾回頭，看向小姑娘，「小九，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都是裴司宸對她的影響嗎？

  正義使者大媽一言不發，黑著臉拉著自己的記者女婿離開了。

  走出去還再三叮囑：「你可別亂播，破壞我的形象！」

  大媽不是第一次當正義使者了，也不是第一次上女婿的新聞了。

  她甚至有一個外號，叫「天使大媽」。

  漢城地界，哪裡有不平都可以找她，哪裡有冤屈也可以找她。

  其中不乏被人利用來製造輿論顛倒是非的事。

  但大媽正義使者的人設不能崩塌，只需要多發幾條新聞，就能把事情給壓下去。

  一個個小市民而已，根本沒什麼渠道去跟一個正規的電視台抗衡。

  那些自媒體自然也沒電視台的新聞報導有公信力。

  「媽，我看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記者偷偷轉頭看顧卿卿和顧傾，這兩個人，感覺來頭不小啊。

  「怎麼能算了？你沒看她剛才怎麼威脅我的嗎？她想送我去坐牢！一個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尊老愛幼，長大了也是棵歪脖子樹！你們就該好好教育教育她，讓她有敬畏之心！」

  大媽說得頭頭是道，記者十分為難，大媽只得祭出終極殺招：「你當初娶婷婷時是怎麼說的，現在，你就眼看著我這個媽被人欺負？」

  大媽的眼淚來得比一流明星還快。

  記者無奈扶額，「好的，媽，我知道了。」

  當天晚上，大媽拉著她的塑料姐妹花們蹲在電視機前，等待向世人宣揚她的有一次豐功偉績。

  漢城電視台有一檔民生節目非常火，什麼婆媳打架，什麼爭房產，什麼老人被棄養住豬圈等等，特別能調動市民的情緒。

  今天節目預告的是某有錢人家重男輕女，女高中生為求回到家門長跪一天一夜，正義大媽再度出手，卻被人威脅的事。

  新聞的重點在有錢和威脅兩個字。

  光看預告，還以為是正義大媽為伸張正義觸怒了有錢人，被對方威脅呢。

  普通小市民都有仇富心理，更有以弱壓強，讓權貴低頭的雄心壯志。

  每一個權貴的倒台，仿佛都是他們的勝利一般，而今天，更正義大媽槓上的「有錢人」，又會以怎樣的方式落寞？

  所有人拭目以待！

  還有點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們不知道那個小丫頭片子有多拽！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威脅我！你們若有這樣的孫女肯定恨不得掐死她！」

  在坐有兩個大媽聽住院的親人說過那件事的全部真相，此刻都只互看一眼，不拆穿「正義大媽」。

  終於到了節目播出時間，但今天換了個主持人，連請的評論嘉賓也從他們熟悉的嘉賓變成了一位這種節目根本請不到的法制大咖。

  「姜秀，你們好厲害，竟然請到這位法制大咖為你們當後台！他若說那人有罪，十有八九，他們就逃不過法律制裁！」

  正義大媽眼睛放光，還要故作謙虛地擺擺手，「公道自在人心，我們只是做了一個普通公民該做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咱們的傳統！以後你們遇到這種事，不要怕，跟惡勢力雄起！」

  正義大媽滔滔不絕，眉飛色舞，闡述自己的「道德經」，其他大媽一邊聽她聒噪，一邊看電視，臉色越來越古怪，從開始對正義大媽的附和，到沉默，再到用異常眼睛看她，前後也就用了不到三分鐘吧。

  「姜秀，你看一下電視啊。」

  正義大媽這才閉嘴，她不是沒看，而是不喜歡聽評論在那裡瞎逼逼。

  誰有心情聽他們瞎逼逼，偏偏今天他們還逼逼叨叨比以往更甚，她要直接看新聞，看自己的光輝形象！

  「哦，他們說了什麼？」

  經人提醒，正義大媽才正眼看新聞，於是就聽得那位法制大咖道：「……故意傳播不實言論不時新聞，必須負法律責任，成陽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不管他是不是被他丈母娘逼迫的，都會受到制裁。不過，雖然他丈母娘是始作俑者，但傳播渠道是成陽提供的，他的罪刑會比他丈母娘姜女士更重……」

  轟隆——

  雷霆砸在正義大媽的天靈蓋上。

  大媽直接懵了。

  成陽就是這檔民生節目的特約記者，而他的丈母娘就是正義大媽姜秀。

  其他人看著正義大媽，眼神有同情，有嘲諷，更有幸災樂禍。

  看來，看不慣她的人很多，只不過她順風順水的時候沒人敢說而已。

  節目還在繼續，主持人結果了法制大咖的話頭，「那現在我們就來看看，成陽這些年播報的那些虛假新聞，以及造成的嚴重後果！今天節目時間會延長，從過去的三十分鐘延長到一個小時，請大家見諒。」

  後面這句話無疑是在說成陽這些年乾的壞事太多，必須延長節目時間才能捋清他的罪名。

  第一條新聞就是婆媳打架，苦主是婆婆，說兒媳婦不孝順，每天虐待她，新聞原片將轉為婆婆講述得非常悽慘，最後逼得這家兒媳婦淨身出戶。

  然而事實卻是，這家兒子出軌公司高層之女，兒子想離婚，但妻子懷孕，法律不支持離婚，於是婆婆便出頭搞出了媳婦虐待她的新聞。

  長舌婦主要就集中在「婆婆」群體，就連街訪時，那些老人都說媳婦多可惡，就算他們沒見過媳婦打婆婆，也說得頭頭是道，仿佛真的親眼看到過似得。

  兒媳婦當時懷了身孕，在輿論的脅迫下，連她的父母也跟著遭了殃，為了能安身過日子，她打掉了孩子，淨身出戶，舉家搬離漢城。

  而回頭，那兒子就跟高管之女結了婚，婚禮邀請了「正義大媽」還給他們一家包了大紅包。

  有圖有真相，不容抵賴。

  「他們這是污衊！法律會還我公道的！」

  正義大媽垂死掙扎，「一定是今天我得罪了那個有錢人，被他們污衊報復！」

  她這說辭，還真有人信了。

  接著第二個新聞，是一個女學生自殺，說老師QJ了她，現場直播跳樓。

  正義大媽從天而降，為女學生打抱不平，逼得學校連調查都不調查立刻解僱了老師，那名老師身上立刻被貼上QJ女學生的標籤，失業是小，連家人也不停遭到騷擾，最後老師承受不住壓力自殺。

  但後面的調查顯示，女學生抽菸被那名老師抓，作弊也被那名老師抓，幾次怨恨堆積，女學生便想出這麼邪惡的念頭冤枉老師。

  她直播自殺就是想把老師逼到走投無路。

  而現在，那名女生被開除學籍，卻出國逍遙快活，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倒是受害者家人至今還承受著輿論的譴責，別人的辱罵和騷擾。

  妻子已經得了抑鬱症，兩個孩子連幼兒園都不能上。

  原本電視台是知道後續真相的，但他們為了自己的名聲，拒絕了報導。

  學校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雖然開除了女學生，但並沒有為那名無辜枉死的老師正名。

  某個破敗破敗小區里，那名妻子抱著兩個孩子，當著鏡頭說：「你們的爸爸終於能沉冤得雪了。」

  眼淚不住從她的眼中無聲流出，兩個孩子哇哇大哭，嘴裡呼喊著他們的爸爸。

  可更讓人悲哀的是，就算真相大白，他們遭受的痛苦已經無法挽回，別人對他們形成的偏見也不會全部逆轉，這輩子，他們都會繼續被人貼上QJ犯家人的標籤。

  這就是信息化社會的悲哀。

  輿論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而逼死那名老師的人卻未必接收得到為老師正名的新聞。

  而這些人里，又真正能有幾個人為自己的惡行反省，又有幾個人真心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