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七叔公的荒唐推理

  六柱子說的腳指頭叔，就是凌曉峰在墳地遇上的那個飛鞋大爺，姓吳，也是這村子裡邊，唯一一個姓吳的了。

  在墳地里，他朝凌曉峰飛的那隻鞋，就是只露腳指頭的鞋。

  老吳沒吹牛，在光緒年間，山上的果園，還有山下的那片地，還真的都是吳家的。

  不只光緒年間，後來幾十年，那片地方都屬於他們家，直到某個時期，因為家裡土地太多，被標記成了地主，不但土地都丟了，人也被禍害得不輕，挺大一家族，現在就剩這一個老吳了。

  老吳不認現在的黃曆，還堅持把自己當那片地方的主人，覺得全村人都是奪他家產的仇人，自然跟村子裡其它人關係就不太好，屬於混在邊緣，被孤立的那種。

  六柱子同樣是混在邊緣，被孤立的，兩個不合群的可憐人，抱團取暖，慢慢也就有了共同語言。

  兩人最大的快樂，就是縮在屋裡，偷偷翻看那兩大箱子「罪證」，看那些當官的乾的齷齪事兒。

  孝女家裡姓林，「罪證」裡面記錄的就是林女。

  林女老爹眼睛看不見，掙不來錢，奶奶又有病，一家人就靠林女給人家洗衣服、做針線掙幾個小錢，家裡過得有多艱難自然就不用說了。

  林女要是個靈秀的，或者漂亮的，還能學點繡花之類的，價錢稍微高一點的活計，或者是嫁個稍微好點的男人，讓男人幫家裡一把，可孝女偏是個粗笨的，只能做些簡單的針線，願意娶她的，是比他們家更窮的，她老爹並不願意吃這個虧，寧可把她留在家裡使喚。

  

  生活的不如意，讓奶奶和父親脾氣越來越暴躁，林女就是他們的出氣筒，後來，林女的爹死了，沒多久，她癱瘓的奶奶也死了。

  鄰居報官，說是林女害死了父親和奶奶，縣老爺差人走訪，了解林女家裡情況後，覺得確實有這個可能，對林女一通恐嚇，孝女果然就招了。

  可縣老爺是個大雁飛過都要拔根毛的主，花大價錢買的官，不想白審任何一個案子，幾次暗示鄰居給好處，可鄰居就是覺得隔壁男人和老太太死的蹊蹺，多管閒事地到衙門裡去報告了一聲，本身不牽扯自己什麼利害關係，自然也肯為了這事兒花銀子。

  縣老爺幾次暗示，鄰居都裝糊塗，結果縣老爺給他玩了個狠的，讓師爺寫了幾篇漂亮文章包裝林女，又威逼利誘幾個鄉民，讓他們給林女作證，原本還是殺人嫌犯的林女，搖身一變，就成了為照顧父親和奶奶，寧願一生不嫁的孝女。

  而鄰居則因為誣告，進了大牢。

  縣老爺本來就是氣憤鄰居的不懂事，並沒有想要把林女捧多高，可偏偏師爺太過文采飛揚，把上面大人給感動了，然後就有了孝女牌坊，孝女廟。

  後來牌坊沒了，可廟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孝女到底有沒有害死父親和奶奶，已經無從考證，可流傳下來的孝女故事，卻實實在在是師爺編出來的。

  一個普通村姑，一個可能害死了自己父親和奶奶的人，居然就那麼堂而皇之地享受了百餘年香火，雷不劈她劈誰？她根本配不上那些香火。

  凌曉峰眨眨眼睛，這明顯跟他想了解的信息沒有多大關係，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以前，就是在七叔公被祖宗託夢之前，孝女廟的香火多嗎？」

  六柱子點頭：「挺多的，可能是師爺那篇文章寫得太好了吧，一百多年了，還有那麼多人信。」

  「這麼說，孝女娘娘也算是丟孩子事件的一個受害者唄，如果不是因為祖先託夢，她也不至於沒了香火。對了，你們家祖先也給你託夢了嗎？他在夢裡具體怎麼說的？」

  六柱子搖頭：「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就七叔公和幾個年歲大的，夢到祖先了，像我這樣，連媳婦都沒有的，可能祖宗也覺得，孩子的事兒跟我沒關係吧，反正我什麼都沒有夢到。」

  「丟孩子的事兒確實是真的，一共丟了三個。」

  「第一個，是養豬的張嫂家兒子，九歲，那兩天張嫂家兩頭老母豬都生了，忙著弄小豬仔，放學的時候就讓兒子自己回家。都九歲了，又是在自己村里小學上學，本來覺得沒什麼事兒，可孩子就是沒能再回到家裡。」

  「第二個，是王嬸家小孫女，六歲，本來玩得好好的，王嬸一個不留意，小孫女被石頭絆倒，摔了一跤，就沒搶救過來。」

  「第三個，是老謝家的兒媳婦，懷了都七個月了，肚子也挺大了，可孩子說掉就掉了。」

  六柱子說完三起丟孩子事件，景天直接就急了，「這就是你們說的，村子裡一直丟孩子，馬上就要斷子絕孫？」

  「這是多長時間發生的事情？從第一個孩子沒了，到第三個孩子流產，中間隔了多長時間？」

  六柱子歪著腦袋想了一下，道：「差不多半年吧，兩個月出一回事兒。」

  景天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努力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道：「你們村人倒是有意思啊，半年，一個失蹤，一個意外死亡，一個流產，這就是你們說的丟孩子？」

  「我承認，這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家庭，都會讓這個家庭陷入巨大的痛苦中，可是，一個村子，半年之內，發生這麼三起事情，算是特別異常嗎？」

  「你們就因為這個，就給村子定下那五條規矩，甚至，連地都不種了，你們不覺得荒唐嗎？」

  六柱子嘴角一扯，突然露出一個笑容，跟他之前的憨傻模樣完全不相同，那個笑容透露著一股刀子般鋒利的精明。

  不過，那抹精明只是稍微閃了一下，便迅速消失了。

  「七叔公說的，第一個九歲，第二個六歲，第三個沒出生，一次比一次年紀小，這就是預兆，流產之後，下一步，就是連流產都沒得流，村裡的女人都懷不上孩子。」

  景天氣得差點直接罵街，「荒唐，簡直荒唐，你們村裡的人都沒有腦子嗎？那個老頭這麼說，你們就這麼聽嗎？他七老八十，都已經老糊塗了，你們就由著這樣一個老糊塗來指揮整個村子，連地都不種了？」

  凌曉峰擺手讓景天不要激動，然後才問六柱子，「柱子，你一改之前的特立獨行，突然開始舔七叔公，並不只是因為七叔公德高望重吧？你們村子裡的人，說不種地就不種地，莫不是，他們根本就不在乎種地這點收成？」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七叔公，是你們村裡的財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