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知足

  當夜，承乾宮中。

  「哈哈，胤禛這次做得好，朕原還覺得他性情不定，喜怒易傷人。卻沒想到，不過一段時間不見，這孩子倒是長大了。」

  佟佳皇貴妃正低頭斟茶，聞言眼皮一跳，不動聲色的將茶壺放下，柔聲開口。

  「表哥這說得哪裡話，胤禛之前年紀還小，自然會有不懂事的時候，這也是人之常情，偏您記在了心上。如今胤禛一天大過一天，您可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康熙一笑。

  「看你，朕不過是說了一句，倒招了你這麼多話出來。真是比胤禛還小性的，也不怕讓孩子知道了笑話。」

  「那也是我與表哥親近，知道表哥不會介意這些，自然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否則，就是再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放肆不是？」

  「得得，朕說不過你，你總有你的道理。」

  康熙笑著搖頭。

  「不過，確實難得，朕還當今天那事，他們得鬧到朕的跟前才算完。未成想，朕這邊擔心半天，人小哥倆打了一架，轉頭就好得跟什麼似的。」

  「到底是親兄弟，哪裡真會記仇的。我還記得以前看堂哥他們也是這樣相處，打打鬧鬧，越打，感情卻是越好。」

  康熙點頭，「是這個道理。」

  若今天打架的是胤褆和胤礽，那康熙可能還會當個大事來看待。但換成胤禛，在康熙眼裡，那還是個孩子呢。更別提這打架的對象還是胤禟，可不更像玩鬧了。

  至於什麼受傷、見血的，在康熙看來完全就不算個事兒，阿哥嘛，就該這麼摔摔打打的。

  不然，若他哪個兒子嬌氣得跟小格格一樣，都不用誰，康熙自己就先廢了他。丟祖宗顏面的玩意兒，還不如直接回爐重造。

  氣氛正好，佟佳皇貴妃又撿了幾件胤禛近日是如何孝順的事來說。

  康熙點點頭，轉了下扳指，忽而問道：「聽說，你今日召見了秀女？」

  「是啊。不過，表哥也是知道我的，自來就最是憊懶不過。說句不怕表哥生氣的話，以我如今這身體情況，又不是給胤禛挑福晉，那真是半點事情都不想管。」

  佟佳皇貴妃直接應下，反正她做這事兒，又沒什麼需要背著人的。

  「可沒辦法，誰叫我脾氣壞呢。前陣子氣不過，派人去申飭了秀女一頓，哎呀，秀女們沒怎麼樣，倒是把咱榮妃娘娘給嚇到了。」

  佟佳皇貴妃咯咯的笑著，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兒一樣。

  「榮妃怕我生氣，又急著想見兒媳婦，可是給我送了好大一份厚禮呢。表哥，你這麼問，不會是想幫榮妃再把東西討回去吧？」

  佟佳皇貴妃偏著頭看他，在燭火映襯下，那原本略顯蒼白的臉上都多了一分俏皮模樣，恍若還是當年那個會追在他身後喊「表哥」的小格格。

  「那可不行，都已經進了我的腰包，就是我的東西了。表哥若心疼榮妃的話，就自己再拿東西補去，反正我這裡是不給的。」

  「你啊，朕就像是這么小氣的人嗎？」

  「表哥小不小氣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小氣。」

  「好好，知道你小氣。那朕不僅不要你東西，另外再給你添補上一份，可好？」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

  「以後不許再隨便說自己身體不好，知不知道？好好吃藥，好好聽御醫的話，不是好奇江南風光嗎，等到你身子大好了，朕就帶你親自去走走看看，好不好？」

  佟佳皇貴妃靠進康熙懷中，沒讓他看到自己含淚的雙眼，點頭輕聲應道：「好，表哥待我最好。這話，我記下了。」

  拍了拍她的背，康熙又問：「你今日召見秀女，感覺那董鄂氏如何？」

  「董鄂格格自然是極討人喜歡的，規矩好，品貌好，或許是接觸的時間還短，我一時竟然挑不出什麼不好的地方。」

  反正不管是誰，都要比那瓜爾佳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即便知道康熙看不見，佟佳皇貴妃還是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眼中一片森寒。

  那該死的瓜爾佳氏，竟然敢一而再得攀扯她的胤禛，不管她是善意還是歹意，佟佳皇貴妃都不想讓這人最後成為太子妃。

  這不，機會就來了。

  佟佳皇貴妃心中冷笑，開口的聲音卻依舊親昵甜美。

  「說真的，要不是知道榮妃那邊早就惦記著了，我怕不是都要厚顏，跟表哥您討要來，給胤禛做嫡福晉了。」

  康熙哈哈大笑。

  「放心，朕既然是答應了你，就肯定不會虧待了胤禛。至於榮妃那邊嘛——朕記得，你家中還有一個妹妹？」

  佟佳皇貴妃一喜，心中怦怦直跳。

  但凡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總也是不願讓沙達利進宮的。

  否則，她過往十幾年的煎熬，豈不是就跟個笑話一樣。

  抬起頭來，一臉懵懂，佟佳皇貴妃遲疑道：「是……我家中是還有一個妹妹，康熙十五年生人。可……她終歸只是庶出，表哥要是……那榮妃會不會不願意？」

  「沒什麼不願意的，佟佳氏的教養，朕還是放心的，辱沒不了胤祉。更何況，朕聽聞，你那妹妹也是自小就養在嫡母膝下的？」

  佟佳皇貴妃笑著點了點頭，再沒有比今天，更真誠想要誇讚沙達利的時候了。

  「是，表哥記得沒錯。說來這裡也有我的緣故，妹妹出生那年，我剛好進宮，阿瑪憐額娘思女心切，外加妹妹生母早亡，便將彼時還在襁褓中的妹妹抱了來。」

  聽明白了嗎？沙達利的年紀，跟我進宮的年限一樣長，所以表哥你還是不要老牛吃嫩草了。

  將沙達利配給三阿哥，她覺得正好！

  「雖未改族譜，可妹妹也確實是按正經嫡女教養長大。想來，若讓額娘知道，也必然欣喜能真的和妹妹成就一段母女緣分。」

  康熙滿意點頭，對於舅家的心思，他不是一點不知，但眼下不是出了意外嘛。

  想來換一個皇子嫡福晉的位置，也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