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黑洞

  再次來到慈寧宮，這次辛夷直接被引入到了孝莊的寢殿。

  

  「阿哈拜見太皇太后。」

  孝莊身穿常服，靠坐在軟榻上，頭髮只簡單束起，發間帶了條萬字紋的抹額，問道：「怎麼，今日也無外人，你這丫頭還準備要繼續裝作不認識哀家的？」

  辛夷抬起頭來，沖孝莊討好的一笑：「辛夷給老祖宗請安，老祖宗福壽安康。」

  「貧嘴。」孝莊故意虎著臉道：「還不快點過來。」

  「是，老祖宗有命，辛丫頭莫敢不從~」

  辛夷故意拉長了聲音，一臉笑嘻嘻的湊上前去，攏著裙擺剛準備坐到腳踏上。

  卻還不等她蹲身，就被孝莊給托住了胳膊，然後又往上一拽。

  「坐地上幹什麼，今兒就挨著老祖宗坐。」

  辛夷順著杆子往上爬，反摟住孝莊的胳膊小蹭了蹭。

  「還是老祖宗疼辛夷。」

  「知道哀家疼你，還不來看哀家，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好了，好了，讓你坐好就坐好，都幾歲的人了，還這般黏黏糊糊的，成何體統。」

  話雖如此，但聽出孝莊並沒有真的生氣，辛夷的膽子反而更大了起來。

  原還只是試探性得虛摟著孝莊胳膊，如今辛夷直接抱實，整個人就跟扭股糖一般歪纏了起來。

  「不嘛，在老祖宗面前，辛丫頭不管是到了幾歲，都還只是那小小的小丫頭，要老祖宗您多疼疼才行的。」

  草原姑娘倒是愛笑愛鬧，可自打入關後，這麼些年孝莊哪見過這個架勢，一時間都維持不住往日雍容儀態，臉上仔細看去的話，甚至有點暗紅。

  「還疼呢，哀家不打你屁股就是好的。哎，蘇麻喇，還不快把這瘋丫頭拉走，哀家可受不了她這個。」

  蘇麻喇姑這幾日難得有見孝莊精神頭這麼好的時候，別說出手幫忙了，好懸沒給來一個反向助攻。

  只見她假模假樣的做出副驚慌樣子，配合道：「哎呀，老祖宗，奴婢不行。」

  一邊說，還一邊伸手，暗搓搓把孝莊才撲騰得退出一點的身子又給推了回去。

  「不是奴婢不想拉開董鄂格格，可格格她抱得實在是緊，奴婢這老眼昏花的，一時間也分不出哪個才是董鄂格格的手，沒法拉呀。」

  辛夷處的角度好，恰恰把蘇麻喇姑的小動作給看了個分明，無聲的咧嘴狂笑。

  「反了，真是反了你們。」孝莊氣得罵道。

  但那聲音里明顯能聽出笑意，自然也不會真有人沒眼色的這時候跑來護駕。

  不過辛夷也知道分寸，鬧了兩下，就鬆了手，由著孝莊反把她給摟到了懷裡。

  「你這壞丫頭，真當哀家不敢教訓你不是。」

  說著，就「啪啪」打了兩下辛夷的屁股。

  辛夷嘴上「哎呦哎呦」的叫著，連連討饒道：「老祖宗饒命哇，辛丫頭知道錯了，再不敢了。」

  蘇麻喇姑在旁用兩手指尖捂著嘴，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就跟只偷油吃的小老鼠似的，腳下不動聲色得就開始往外面挪。

  「蘇茉兒，你這是要去哪啊？」

  聽自家格格連她以前的名字都翻出來了，蘇麻喇姑趕忙把手一放，面上再是一本正經不過。

  「先頭給您熬的藥，這時候差不多該好了，奴婢去看看。御醫說了，這藥的時辰可不能錯。」

  一邊說，腳下一邊試圖大步後退。

  「那老祖宗要是沒別的吩咐，奴婢就先去了？」

  餘音未歇，虛退的腳步一下子落實，一時間都恨不得自己能再多幾條腿才好。

  「等等。」

  哎呀，逃跑失敗了。

  「藥讓米嬤嬤去取就好，蘇茉兒，你過來，哀家有話跟你說。」

  孝莊招招手，笑得親切極了。

  辛夷剛被教育完，這會兒格外乖巧的窩在大佬懷裡，安靜的撿樂子。

  蘇麻喇姑苦著張臉湊過來，「啪」的一聲，就被孝莊拍在了腦門上。

  「長點記性。」

  「是，老祖宗，奴婢長記性。」

  「還有你這丫頭也是。」 孝莊又點了點辛夷的額頭。

  辛夷藉機握住了孝莊的手，「老祖宗，辛丫頭知道了。」

  眼前浮現了一個黑洞，似乎吸納了一切色彩，辛夷看不到屬於孝莊的福氣火苗，只能窺見在黑洞內偶有金光閃過，似是一條金龍虛影。

  不自覺咽了下口水，辛夷感到有些緊張。

  這黑洞，辛夷出生那時曾在瓜爾佳氏身上見過，代表了對方時日無多。但是，若她能夠將這黑洞填滿，讓已經陷入進去的火苗重新出現，對方就還有一線生機。

  「老祖宗疼辛夷，辛夷都知道。」

  辛夷覺得自己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孝莊確實是對她有幾分喜愛，但這種喜愛，大概就像是你在附近的公園偶爾能遇見一和藹的老太太。

  然後人老太太順手給了你塊糖吃，你難道就準備掏心掏肺的回報對方了嗎？那得缺愛到什麼程度啊。

  辛夷知道，她都知道。

  當初為救瓜爾佳氏，她就差點沒再次投胎，之後更是養了好幾年才恢復元氣。現如今，對象換成孝莊，這真的就是非親非故，而且還會是做好事不留名那一種。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可是，如果什麼也不做，辛夷就是無法安心。

  試一試吧，反正死不了人。

  一咬牙，辛夷忍痛將自己的福氣抽了三分之一出來，緩緩向那黑洞推了過去。

  「老祖宗，藥熬好了。」

  米嬤嬤端著藥碗和蜜餞進來，蘇麻喇姑上前接過，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沒人注意到辛夷一瞬間慘白的臉色。

  「老祖宗，辛夷服侍您喝藥。」

  孝莊看看她，嫌棄道：「你這臉色瞧著還不如哀家呢，是不是被藥味給熏到了？真真是個小嬌氣，還是快去外面透透氣吧。哀家這有的是人，不用你服侍，你自己先出去轉轉，等一會兒回來陪哀家說話才是正理。」

  「讓老祖宗見笑了，辛夷去去就回。」

  強撐著走了出去，拐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裡，辛夷再堅持不住，跌坐到靠椅上。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