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選

  康熙二十五年於宮中眾人來說，可謂是頗為忙碌且意義重大的一年。

  

  先是在年初選秀時，康熙親自圈定了大阿哥胤褆嫡福晉，乃尚書科爾坤之女，伊爾根覺羅氏，隸屬於鑲黃旗滿洲，後又有太子爺的出閣講書典禮需要籌備等等。

  這忙忙碌碌的，等孝莊找到合適的時機和康熙談心，日子都已邁入了下半年。

  「眼看保清明年便要成親了，不知皇上對保成福晉的人選，可有什麼想法？」

  康熙玩笑道：「孫兒早知皇瑪嬤如今是等閒想不起朕來，但凡有事，也全都是他們幾個小的的事情。」

  說著，從梁九功手中拿過一本冊子。

  「您瞧，孫兒多有先見之明，已經把東西帶來了。這裡面是幾家貴女的資料，還得有賴皇瑪嬤幫保成掌掌眼才行。」

  孝莊笑著接過。

  卻未想，這翻開第一頁的上面，會是漢軍正白旗，都統、三等伯石文炳與多羅貝勒常阿岱之女愛新覺羅氏，所出的嫡次女。

  「這瓜爾佳氏……看來皇上是十分看好了的？」

  雖然活到這把歲數，孝莊對愛新覺羅家人都看透了，沒奢望康熙能跟她心有靈犀，但怎麼也沒想到他準備了這麼多年，最後第一人選竟會是個身份這麼低的。

  好吧，這話是有點虧心，瓜爾佳氏的身份若是做個普通皇子福晉還是夠格的。

  但保成又不是普通阿哥，他是大清的皇太子，他的嫡福晉便是太子妃，是大清未來的國母。

  其實孝莊的心裡還有一個想法不能說。

  若保成此時已經是皇上，那他不管是娶瓜爾佳氏，還是娶一個家族背景更差些的，但凡品性無暇，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關鍵，保成現在不是皇上，他只是皇太子。

  一步之遙，說不定就會是這天底下最遠的距離。

  如今他們父子和睦，自然是百事百好，可將來一旦生變，如此妻族，又能給保成多少助力？

  這一煩，孝莊原本努力壓下的咳嗽也反了上來，好一會兒才停下，擺了擺手。

  「皇上莫急，不過是老毛病，緩一緩就好。」

  康熙又關心了兩句，問了問御醫脈案，好一番叮囑後，倆人才繼續說回原話。

  「到底是皇瑪嬤知朕心意，確實，依朕如今所看，這瓜爾佳氏堪為上佳人選。」

  孝莊心道，不是她知你心意，是你都已經快把這人懟她眼皮子底下了，她就是想看不見也不行啊。

  「雖然石家目前沒太突出的人才，可族中子弟也非平庸，瓜爾佳氏幾個堂叔都在各地任職，石琳這湖廣巡撫做得也不錯，朕正準備不日將其調任雲南巡撫。」

  聽康熙在那數了些有的沒的，孝莊總結一句便是蟻多咬死象。

  「再者石華善為和碩額附，石文炳之妻也是宗室女，石家本就與皇家親近。」

  孝莊：都這麼親近了，何必還要親上加親。

  這不僅是保成的妻族不力，他妻族的妻族也全是些無用的。

  「最重要的是，這些年看來，此女秉資淑孝、賦性寬和，近來又做出了香皂。別看那香皂小小一塊不起眼，但在加入藥物後，不知救了我大清多少兵士性命。」

  孝莊已經不想聽了，再讓康熙這麼繼續說下去，怕不是立馬便要定下了這人。

  「能讓皇上如此誇讚，看來此女確實是個好的。」

  見孝莊說著，手已經翻開了下頁，康熙也不好再一個勁兒的提瓜爾佳氏種種，心中卻少見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也不知道為何，明明不過一個外臣之女，又沒見過面，但只是聽著底下回稟，康熙就是莫名對瓜爾佳氏哪哪都覺得滿意，仿佛這人註定便該是他兒媳婦一般。

  孝莊不動聲色的翻著名冊，間或與康熙討論兩句，結果卻又是一個好沒想到。

  就像她先前沒想到瓜爾佳氏會是康熙首選，如今她更沒想到辛夷會是這冊上的最後一人。

  「……皇上，莫不是朋春私下裡有犯了什麼大錯？」

  但凡不是朋春動了謀逆的心思，孝莊都想不出康熙有何這樣做的理由。還是，當年願做賢王的福全……

  歷經四朝的太皇太后，霎時間想出了無數陰謀論，卻未料康熙只是哈哈一笑。

  「沒有，沒有，朋春這次這一仗打得漂亮，沙俄攝政王索菲亞已經修書求和，朕還準備到時要嘉獎他的。」

  「……」

  孝莊把冊子往腿上一放，問道：「那可是辛丫頭本人有何不妥之處？」

  聽到孝莊還在用當初的戲稱來指代辛夷，康熙心中咯噔一聲，忙打起了哈哈。

  「皇瑪嬤想哪去了，那丫頭既能得您青眼，自不會差，是頂好的滿族姑奶奶。」

  孝莊笑：「如此，皇瑪嬤人老事多，有幾句嘮叨，怕是得煩皇上來聽一聽了。」

  康熙不想聽，康熙他想走，可是不能走。

  在被教育了一番諸如皇上的責任，還有什麼作為皇帝更不能單憑喜好行事，太子妃的人選事關重大云云，康熙只剩下連連點頭的份了。

  最後，各有想法的二人都退了一步。

  康熙準備讓石文炳送女入京，屆時再由孝莊為幾家貴女分別賜下教養嬤嬤。這不僅為了教導，也為了更好觀察個人的處事言行，然後再視機會召進宮驗看等。

  夜，蘇麻喇姑忍不住勸慰孝莊。

  「格格今日又是何必要與皇上爭執，那位瓜爾佳格格既然能被皇上選中，想必自是有過人之處。」

  孝莊嘆氣。

  「這些哀家又如何不知。你以為，哀家今日說這些，難道真是為了辛丫頭？」

  孝莊搖頭。

  「不是。哀家啊，這是怕了。哀家怕，保成那孩子，早有了心思。不然的話，當初皇上建暢春園，怎麼保成看過圖紙，什麼不挑，偏讓人在毓慶宮也種了玉蘭。」

  倚著身後的大迎枕，孝莊虛望向空中。

  「玉蘭清潔，根系卻淺。損了根，便開不出花。保成要如何？福臨當初也是喜歡花，哀家不肯給他。哀家以為自己做得對，可人心又豈是一句對錯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