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再陷猶豫

  第二天的上午，在等到馮國根差不多到鄉衛生院上班的點兒，林國富準時的打了電話過去。

  就在馮國根接過了同事手裡的電話後，林國富便按耐不住心裡的興奮，將馬富華昨天下午的那番話原封不動的轉達給了他。

  

  「什麼？」這是馮國根在了解了馬富華的心思後，所作出的第一反應，或許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對，你沒聽錯，昨兒下午，富娃到我家來和我們說，他不反對你和蘭芝在一塊了。他還要我們，再撮合一次你們倆。」

  「真的麼？林叔？」

  再一次詢問，以期確認無誤。電話這頭的林國富，也是很無語的樣子。

  「我說你這是咋回事兒？難不成你認為我這個村支書，一大早閒的沒事兒做，打電話給你涮你玩兒呢？」

  「不，不是的，林叔。我就是覺著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感到有些意外。」馮國根弱弱地解釋道。

  「哎呀，跟你說哦。昨兒我親眼看著富娃說出那番話，我和你姨都和你一樣。反正呀，這一次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富娃能夠同意你和他娘在一塊了，那我覺著你們這事兒差不多能成了。你自個兒安排一下，這兩天要是能抽的空出來，那就來趟咱們村，咱到蘭芝家，好好談談你們倆這事兒。」

  「好，好。這兩天我就安排，儘快到下溪去。」

  聽著那頭馮國根興奮地應和了自己的安排，兩個人又聊幾句，林國富便掛斷了電話。

  依照前一天商量好的，林國富和秋芬嫂早早吃了午飯後，便來了卓蘭芝家裡。

  「蘭芝啊，在燒飯呢。中午燒啥好吃的？」

  走進廚屋，秋芬嫂瞅了一眼卓蘭芝在菜板上切著的西紅柿，帶著笑臉詢問道。

  「姨，叔，你們咋來啦。也沒啥好菜，就拌個西紅柿，還有昨個兒剩的些菜熱一熱。天兒也熱，主食就吃早晨煮好的涼粥對付對付了。你們吃了不？要不在我這兒吃些吧？」

  「吃啦吃啦，你姨今兒做的早，我們吃了飯才過來的。」林國富在一旁擺擺手婉拒了卓蘭芝的盛情。

  望著他的回應，卓蘭芝也只能尷尬的點頭一笑。

  站在一側的老夫妻倆，相互對視了一眼，林國富擠著眼睛，要秋芬嫂開口和卓蘭芝說明來意。你推我推的兩個人，推就了好一會兒，秋芬嫂才無奈地和卓蘭芝說明來意。

  「蘭芝啊，今兒來找你，就是想和你談談你和小馮的事的。昨兒富娃來過我們家，和我們說，想要你和小馮再考慮考慮一次，能不能走到一塊。」

  誠如他們所預料的那般，在聽了他們的來意後，卓蘭芝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作了驚詫之色。

  緊接著有些慌亂的樣子回問了一句：「富華啥時候和你們談的這事兒？他昨個回家咋沒和我提起過？」

  卓蘭芝挪動著視線，本想尋找馬富華的身影，卻才想起他還在山上幫馬志軍夫妻倆做活。

  還未等到卓蘭芝有所回應，秋芬嫂便忍不住又追問，她是怎麼考慮的。

  已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卓蘭芝，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自己該如何作答了。

  看出她在思考猶豫的樣子，林國富夫妻倆也沒有緊逼，默默地在一邊，看著發愣的卓蘭芝。

  良久，卓蘭芝才將自己心裡所想告訴了他們：「叔，姨，你們先給我幾天時間想想吧。自從上次富華鬧出那件事兒以後，我就靜下心來想了很久。我和國根大哥如果真的這樣走到一起了，那會不會太快了。畢竟，家裡還有景華美華和姍姍三個孩子，他們是啥想法，我現在都還不清楚啊。我不想富華的事情，在三個娃之間再發生一次。」

  卓蘭芝以另外三個孩子的想法作為理由，婉拒了林國富夫妻倆的牽線搭橋。

  得到這樣的答覆，林國富和秋芬嫂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卓蘭芝所擔憂的。

  等到馬富華和馬志軍夫妻倆下山回來後，這件事兒自然也和他們當面聊了起來。

  而作為這一次的當事人以及發起人的馬富華，大家自然是想聽到為什麼馬富華會認同了母親和馮國根之間的感情。

  馬富華僅僅只是回了一句『我相信馮叔會是那個能陪著我娘走完後半輩子的人，他也一定能照顧好娘和這個家的。』

  對於兒子的這句回答，卓蘭芝只是沉靜地看了他一眼。

  或許，兒子的堅定，讓卓蘭芝的心裡出現了一絲的鬆動。

  「嫂子，既然富華已經表態了，那就讓國根大哥到家裡來談談唄。至於景華姍姍他們，都比富華要大，也更懂事。他們應該不會反對的。」

  吃著粥的方春霞，也加入了勸說卓蘭芝的隊列當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卓蘭芝的身上，等待著她最終的點頭。

  只不過，卓蘭芝終是沒有對此表態。

  令人意外的是，卓蘭芝岔開了話題，向坐在對面的馬富華交代道：「富華，等下午山上的活兒忙完了，你就跟娘到山上去，你考上高中的事兒，還沒和你爹你奶奶說過。」

  母親的這個安排，雖然讓馬富華有些意外，不過他當即便點頭應承了下來。畢竟去年兩個姐姐考進高中的時候，母親也是第二天就帶著她們去了山上焚香祭告。

  臨近黃昏時，晚霞高掛天邊的斜陽處，為這個小山村灑下今天最後的一段紅黃。

  雙手搭在膝蓋處跪在父親墳前的馬富華，靜靜的聽著母親對父親的真情言語。

  「孩子他爹，今兒我帶富華來，就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富華，靠近咱縣裡的高中了。以後，他就能和姍姍美華她們一樣，大學的目標更近一步了。三個孩子都熬過了這一段，相信三年以後的高考，她們也一定能遂了我和你還有娘的心愿。你們在那邊兒，要是能看到這一切，那就為咱們家的幾個娃祈福，祝福他們都能考上好的大學。」

  卓蘭芝輕輕細語，向墳里人傾訴孩子們值得驕傲以及讓她感到欣慰的成績。

  雖然，卓蘭芝明白孩子的爹和婆婆都不可能再聽到這些。但是，她依舊將這些猶如執念般的心裡話，到他們墳前一字一句的傾訴。

  或許，對於卓蘭芝而言，情到深處，更多的還夾雜著些許的悲傷。

  供著三個孩子讀書，將他們撫養長大，將他們送進高中校園，馬援朝走後的這幾年，卓蘭芝忍受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孤寂。

  那種只有夜深人靜時，一個人時才能肆無忌憚將它釋放出來的孤獨。沒有一個人能夠身同體會的，也沒有人能夠相信平日裡看著堅強無比，能吃盡各種苦的卓蘭芝，會有那般脆弱的一面。

  「富華，給你爹，還有奶奶磕頭。」

  「嗯。」

  應了母親一聲，馬富華也心情沉重地在墳前伏地磕頭。

  一隻夏日黃昏飛過的布穀鳥，伴隨著低沉的『布穀』聲，飛躍山尖，直至不見。

  馬富華再一次抬頭看向母親時，她已經走到了一旁，背對著自己和墳位。

  從她顫顫發抖的背影可以看出，母親在那裡，默默地擦拭自己的淚水。

  馬富華看了好久好久，甚至都忘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