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生日

  回到家裡，卓蘭芝也沒有追問幾個孩子這一個下午去做了什麼，先是讓他們吃了飯。而後才是言歸正傳，在灶爐邊坐下，將三個孩子叫到了自己面前站定。

  「說說吧，今兒下午你們仨去幹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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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們去給你買禮物去了。」美華小聲的嘟囔道。

  「我知道，我問的是富華的頭為啥會破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走幾步路也能摔了。」

  也不是卓蘭芝不相信三個孩子，而是他們的解釋，換做任何人都只是認為那是撒謊。

  「娘，真的是我在學校里不小心摔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電話到我老師那裡去問。」

  馬富華的刻意強調，他似乎認定母親不會打電話到學校去核實這件事的。

  雖然他的解釋讓卓蘭芝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遇，但不變的是，她狐疑的目光打量三個孩子臉上的表情。

  看著卓蘭芝依舊半信半疑的樣子，胡姍姍也在卓蘭芝面前蹲了下來，伸出手抓住了嬸娘的手，緊接著美華她們的意思向卓蘭芝說道：「嬸娘，富華額頭上的傷的確是在學校里磕破的。我和美華也是放學以後，才知道的。而且我們下午放學以後，真的什麼也沒做，就是到鄉里給你買禮物去了。我們真的沒有騙你，哦，對了。今兒在鄉里我們還碰到大舅了，大舅還給了我們些錢，讓我們給嬸娘買了件衣裳。美華，快去把嬸娘的衣裳拿過來，給嬸娘先試一試。」

  「碰著你們大舅了？」卓蘭芝狐疑地嘟囔道。

  而美華也在收到胡姍姍眼神傳遞的信號後，當即走到飯桌前，將放在長椅上的紙盒抱了過來。

  為卓蘭芝挑選的新衣，是一件大紅色的外套。

  或許是被衣裳的鮮艷所吸引，在看到美華拎著兩個肩領將衣服展現在自己眼前時，卓蘭芝頓時變得沉寂，雙眼直直地望著紅衣。

  「娘，你先試下唄。」

  美華的提議，讓卓蘭芝愣了一下，點點頭，應允了。

  等到卓蘭芝將紅衣穿在身上，站在三個孩子面前時，孩子們看她的眼神，亦是像透著光一般。

  這是卓蘭芝第二次穿上紅色衣裳，上一次，還是在她和馬援朝成婚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年。

  「娘穿上這件衣裳，咋樣？」

  拿捏著衣角，輕輕的向孩子們訓問道。

  「好看。」得到孩子們異口同聲的回應，卓蘭芝也開心的向孩子們投以微笑。

  第二天中午，孩子們依照卓蘭芝的吩咐，將堂叔一家，還有林國富夫妻倆，以及村里平日裡聯繫較多的一些人叫到了家裡。一同為卓蘭芝慶祝四十歲生日。

  當他們來到家裡，看到一早洗漱收拾過，並且穿著一身紅衣在灶台邊忙碌的卓蘭芝時，都被她身上的新衣所吸引了眼球。

  卓蘭芝很是自豪地向他們說是孩子們為她挑選的生日禮物。

  「想不到，娃娃們倒是挺有心的，給你們娘挑了件這麼漂亮的衣裳。」

  秋芬嫂對坐在灶爐邊燒火的美華誇讚了一句。而美華，自然是開心的笑了。

  「嫂子這衣裳穿著正好合適，不大不小的，真好看。美華，這件衣裳你們花了多少錢給你娘買的？」方春霞也不由的讚嘆。

  「花了二十三塊錢，嬸兒。」

  「不錯不錯，看料子摸起來就覺著舒服。你們仨倒挺有眼光的。」

  「好啦好啦，你們要是再夸，這仨孩子還不得飄上天了。趕緊到堂屋坐著去吧，待會兒就能上菜了。」說著，卓蘭芝便半推半就將她們『趕』出了廚屋。

  等到所有人都在圓桌前入座後，林國富當即吩咐道：「來，能喝酒的都倒上酒。娃娃們倒上飲料，我們一塊來敬蘭芝，祝她生日快樂。」

  「你少倒些酒，一碰著酒，你那魂兒都沒了一樣。」

  秋芬嫂在一邊握住林國富手裡的酒瓶，拽到自己跟前放了下來。

  林國富巴望著自己倒了半個碗的酒，可憐兮兮的看了眼秋芬嫂跟前的酒瓶，忍不住埋怨道：「你說你這老婆子，今兒不是蘭芝生日嘛。我這多倒些酒不也是為了多給蘭芝慶祝慶祝嘛。」

  「就你理由多，忘了小馮和你說的了，叫你少喝點酒，少喝點酒。」

  看著老兩口為酒而爭論了起來，坐在一邊的馬志軍也呵呵一笑，又將酒瓶朝自己那邊挪了過去。

  「叔啊，酒呢，意思一下就得了。喝多了可真的傷身，嫂子難得過趟生日，總不能看著你喝多了犯病吧。」

  馬志軍的相勸，也讓林國富不再執著。

  片刻後，在林國富的主持下，大家都起身，向卓蘭芝碰了碗杯。

  酒過三巡，菜食過半，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大人們開始聊起了過去的往事。

  而那些往事，對於馬援朝來說，亦是猶如就在昨天一般，清晰而明了。

  「還記得，那年蘭芝第一次來咱們村的時候，扎著兩個小辮兒，穿著青色襯衫。當時還是黎明和他媳婦帶她到了我們家裡，援朝和他娘還在山上拾柴。估摸著連我在內，村里大多數人都不敢相信，這麼漂亮的女娃咋就嫁給援朝當媳婦兒，哈哈。後來啊，援朝好幾次都在我面前說，他都不敢相信蘭芝就這麼嫁給他了。」

  林國富的一番回憶，也讓在桌的人輕鬆一笑。

  而秋芬嫂剝著手裡的花生，看著卓蘭芝喃喃而道：「蘭芝來咱們村也有二十年了吧。」

  卓蘭芝點點頭，回應了秋芬嫂的疑問。

  「姨，正好二十年了。我是來了第二年，生的景華，景華今年不也十九了嘛。」

  「嗯，那就對了，我也沒記差。」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覺著老天爺對我挺不公平的。讓我嫁給孩子他爹，他可是比我大了十歲還多啊。我娘在家等頭七那幾天，我心裡可難過了。有時候我還想過，要是當初我沒丟了那些錢，那我現在是不是活的不一樣。不過，嫁到這裡來了以後，孩子他爹和婆婆都待我挺好的。」

  卓蘭芝的一番回憶，苦澀而幸福。

  林國富夾了口菜送進嘴裡後，用手抹了抹嘴。

  「援朝和他娘，人都好。當初三年困難的時候，援朝得了場病，差點沒活下來。他們娘倆，這輩子吃了不少苦，過得挺不容易的。當年村里各家各戶都揭不開鍋，也幫不上他們。可惜呀，他們倆都沒享福的命，不能陪著你一塊養孩子。蘭芝啊，這些年你也辛苦了。一個人把家裡的幾個娃拉扯大，等他們成家立業了，你也就好安安心心享福了。」

  「要是孩子他爹和奶都還活著該多好，這樣他們就能看到娃娃們出息的樣子了。」

  卓蘭芝的一句應語，同時深情的掃視了一眼胡姍姍他們。

  幾個孩子，也默默無聲的注視著她，沒有作聲。

  而馬富華的心裡，此時此刻，突然翻湧出一股連他自個兒都覺著奇怪的感覺。

  突然的那麼一刻，他在想，自己對母親和馮國根之間的愛情糾葛，對於母親和這個家而言，到底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