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可憐慈母心

  兒子的奔逃，是卓蘭芝始料未及的。

  緊隨她出來的林國富和馮國根，在村子裡找尋了好幾圈，都沒有見到他。

  「蘭芝，要不先回家看看，說不定富華已經回家了。」

  

  扶著牆，林國富向卓蘭芝建議道。卓蘭芝點了頭，匆匆忙返回了家。

  還沒進院子，廚屋前久坐等候的胡姍姍和美華，見到卓蘭芝的歸來，急急忙迎了上去。

  「富華回來了麼？」

  焦急地詢問道，得來的卻是兩個姑娘的搖頭。

  這一下，卓蘭芝可再也忍不住，急的眼淚落了下來。

  「蘭芝別急，富華一個娃，走不遠。他應該就在村子哪個角落裡，我們再去找找。待會兒我叫志明到公所用廣播通知大家一塊出來找孩子。」

  「可是這天就要黑了，到時候再怎麼找？」抹著眼淚無助的嘟囔道。

  就在大家為富華擔憂時，站在卓蘭芝面前的美華，向邊上挪動了一步，惡狠狠地望著馮國根。

  「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富華就不會生氣了，娘就不會傷心了。」

  美華的這番話，讓馮國根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默默地垂下頭，默認自己的罪過。

  「現在不要追究誰對誰錯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找著孩子的下落要緊。」

  林國富在一旁匆匆打圓場，隨即大家又掉頭出門去尋找富華的下落。胡姍姍和美華也關了門，跟隨卓蘭芝他們一塊出了門。

  然而，直至夜幕降臨，天際完全變黑。村子裡依舊沒有發現馬富華的蹤影。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去尋找時，心思清明的胡姍姍，似乎有了線索，並且當即就像卓蘭芝提了出來。

  「嬸娘，我可能曉得富華去哪裡了。」

  「他去哪兒了？」急不可耐的詢問道。

  「富華應該去了叔爹那裡。」

  胡姍姍的回答，讓卓蘭芝當場一愣。

  恍然間，卓蘭芝的視線已經轉向村子的北方，幽暗的月光下，那若隱若現的輪廓。

  沒有一句言語，打開握住的手電，卓蘭芝便一頭扎進了黑暗中。

  許多人緊追著卓蘭芝的步伐，趕往山腰上馬援朝的墳位。

  如同胡姍姍所預料的，馬富華的確是在這裡。或許，在馬富華看來，受到了這樣的打擊，唯獨只有來到父親的墳前，才能釋懷他心裡的委屈。

  當卓蘭芝一行人趕到馬援朝的墳前時，依靠在墳碑邊的馬富華早已經睡熟。

  卓蘭芝關掉了手裡的手電，在後邊跟隨而來的村民手持的手電照射下，輕步來到了馬富華的身邊。

  透著微弱的燈光，看著兒子面頰已經乾涸的淚痕，那一刻，卓蘭芝的心都碎了。伸出手，輕輕觸摸他的臉龐。

  觸碰到的那一刻，馬富華身子哆嗦了一下，醒了過來，注視蹲在自己面前的母親。

  「富華，都怪娘，娘讓你受委屈了。娘錯了，原諒娘，啊！」

  乞求般的語氣，向馬富華道歉。

  而馬富華，也再一次的流著淚呼喚了一聲：「娘。」

  母子倆，在墳前哭泣著，或許，馬富華也認識到自己犯了錯，讓母親為自己擔心受怕，萬分自責。

  終於，卓蘭芝再也忍不住，將馬富華攬進了懷裡，抱著他，很緊很久，好似生怕再一次沒了兒子的身影。

  身後幾米開外的姍姍美華，還有村裡的鄉親，默默注視著母子兩人。

  良久之後，卓蘭芝才放開了他，伸手為他擦去溢出的淚水。

  「走，跟娘回家，回家吃飯。」

  「嗯。」

  兒子的點頭應允，卓蘭芝緩緩起身，牽住兒子的手腕，在眾人的注視陪護下，下了山去。

  大家並沒有注意到馮國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是大家上山時，他還在人群里。不過，卓蘭芝現在並沒有心情去顧他。

  回到家裡，卓蘭芝並沒有對馬富華有絲毫的譴責。一家人待在廚屋裡，卓蘭芝也為孩子們準備晚飯。

  坐在廚屋門口的姍姍，似乎是領會到卓蘭芝的眼神，半是燒柴半是留意馬富華的舉動。

  這場村子裡出現的風波，終是以卓蘭芝的拒絕而告終。

  持續了一段日子，村子裡偶爾也會有人談論這場被扼殺在搖籃里的感情，許多人都對卓蘭芝表示同情，並且對馬富華的堅持和委屈也算是理解。

  只不過，自從那天過後，馮國根沒有再對她有任何打擾，卓蘭芝也刻意的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兩個人，似乎就這樣結束了。

  之後，卓蘭芝也全身心的將自己投入到了家裡的工作當中。

  為了釋放心裡的壓抑，卓蘭芝選擇了出趟門，去金華那邊兒走走市場，也算是給自己散散心。

  陪同她一道前去的，還有自己的大哥卓蘭明和大嫂王麗。

  歸程的列車上，倚靠在列車的窗沿邊，自從上車以後，卓蘭芝表現的就有些沉默，一個人呆呆的望著窗外擦肩而過的風景。

  卓蘭明夫妻倆，也是聽說了一些關於卓蘭芝和馮國根之間發生的事。這一趟金華之行，雖然卓蘭芝並沒有在他們面前提過，但是從她憔悴的面容上。作為看著卓蘭芝自小長大的兄長，卓蘭明自然是能夠看出妹妹的心事。

  從塑膠袋裡拿出了一枚熟雞蛋，剝了殼後，遞到了卓蘭芝的面前。

  「蘭芝啊，到晌午了，吃個蛋墊吧墊吧肚子。」

  沉默地望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大哥，卓蘭芝沒有拒絕，點點頭接過雞蛋。

  看妹妹還能吃得下，卓蘭明心情稍稍放鬆了些。

  「蘭芝，你和那馮大夫的事兒，我和你大嫂也聽說了一些。你呢，也別往心裡去。富華那孩子，還小，考慮事情肯定沒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周全。援朝走的時間也不算久，或許過個幾年，富華也能體會你的難處，也不會反對你再找個伴兒了。」

  長兄脫口而出的一番話，卓蘭芝並沒有做出回應。呆呆的望著他，微微蠕動嘴，咽下口中的雞蛋。

  見妹妹沒有吭聲，卓蘭明也沒有再說。為卓蘭芝擰開茶杯，遞給了她。

  「謝謝哥。」簡單的回應了一句。

  身旁緊鄰的大嫂王麗，伸手拍撫著卓蘭芝的手背，微笑著向她說道：「要我說呀，正好也可以試試，那馮大夫對你是不是真的有情有義。他要是真心喜歡你，那他肯定也能為你等上幾年。要是他等不了，等往後，嫂子再給你物色個伴兒。」

  聽了嫂子的好意，卓蘭芝無奈地苦笑，搖頭婉拒了她的好意。

  「嫂子，您就別費心了。往後的日子，我一個人能過得好。家裡也還有孩子陪著，倒也不會沒趣。不管咋樣，我得對得起孩子他爹和老太太，還有姍姍的爹娘。我不能為了自個兒的私心，耽誤了孩子們的未來。只要他們開心，能好好地，我就知足了。」

  良久，三個人都沉默了。

  卓蘭明和王麗對視了許久，或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至於卓蘭芝，她的視線，再一次的又轉向了窗外，無神而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