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王曉丹的臨終遺言

  胡姍姍逃學做活的事情，在學校和家裡及時發現下，算是暫告了一個段落。

  那天回到家裡，卓蘭芝特意在鄉里割了些肉，給胡姍姍和孩子們燒了一碗紅燒肉。

  飯桌上，卓蘭芝教導著依舊還在讀書的三個孩子，同時又向胡姍姍倒了好幾次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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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晚飯，幾個孩子在樓上寫著作業，大兒子馬景華也從山上餵了雞後，在院子的水槽邊洗澡沖涼。

  已經十七的大兒子，倒也已經算是一個男子漢了。自從父親馬援朝去世以後，馬景華就像變了個人。很少再和村裡的玩伴沒日沒夜的瞎胡鬧，甚至連懶覺都不再睡過。每天都是起早貪黑的，幫著母親忙碌家裡的雜活。

  而卓蘭芝本想著讓馬景華再去復讀，等到來年爭取考上縣裡高中的要求。也讓馬景華拒絕了，任憑卓蘭芝怎麼勸說，都沒能改變他的心意。

  「景華，髒衣服就放那兒吧，明兒一早娘帶到溪里去洗。」

  堂屋裡正在縫補著灰色長褲上一個褲洞的卓蘭芝，輕悠悠的向院子裡的馬景華囑咐道。

  「知道了娘，我先用水泡起來吧。」

  聽到兒子的回應，卓蘭芝也沒有再和他接話。

  過了一會兒，擦拭著頭上濕發的馬景華走進屋，到了母親身邊的小竹椅坐了下來。

  「景華呀，明兒開始還是洗熱水澡吧。天氣涼下來了，萬一著了涼咋辦？」

  「放心吧娘，我的身子骨可是硬朗著呢。我敢和你說，就算是到了下雪天氣，我也能在院子裡沖澡。」

  兒子一本正經的回答，在卓蘭芝眼裡，就是胡說八道。

  「少貧嘴你，真要是著涼得了病，到時候還得伺候你。娘整天忙得要死，抽不出那時間給你端水送藥的。」

  母親的嗔怒，讓馬景華有些難為情了。撓著腦袋訕訕一笑。

  母子倆聊著天，樓上的姍姍也和美華富華姐弟倆下了樓來，圍聚到了卓蘭芝的跟前來。

  卓蘭芝有些困惑的看了他們一眼：「作業寫好了麼？」

  「寫好啦，娘。」

  富華略顯興奮地向母親匯報工作一般的正經模樣。

  卓蘭芝哦哦點頭，又低下頭繼續縫補她的褲子。同時，口中也碎碎念起來。

  「你們仨可要好好學習，考得上高中，才能有機會去讀大學，將來才能做一個有出息的人。」

  「娘，我們知道了。我們會努力的，考上大學。」美華打斷了母親的話。

  不過，卓蘭芝似乎並不在意。依舊繼續說她的：「家裡的活兒，也不用你們太在意，有我和你們大哥在家裡忙活就可以了。你們只管安安心心上學，娘就算是再沒本事，不能給你們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娘也會讓你們吃飽穿暖的。」

  幾個孩子靜靜地聽著卓蘭芝的教導。

  胡姍姍卻又插上了一句：「我們就是不想看到嬸娘因為我們把自己累壞了，美華和我也都是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就是想給嬸娘分擔一些，不想讓嬸娘這麼苦，這麼累。」

  胡姍姍的這番話，沒有讓卓蘭芝生氣。相反，她放下了手裡的褲子，拉著胡姍姍到了自己跟前。嘴角揚起微笑：「就算是再苦再累，但只要你們有出息，嬸娘就會很開心很開心。嬸娘小時候沒念過幾天書，也沒文化，嬸娘就指望著你們個個都是知識人，這樣也能給咱們家光宗耀祖。」

  卓蘭芝發自內心的言語，讓幾個孩子聽了連連點頭。

  當她的目光轉向堂屋裡懸掛的偉人的肖像時，腦海里浮現出，婆婆在世的時候，經常說的那句話。

  「就像你們奶奶以前經常說的，咱現在日子就算再苦再累，也比以前打仗的時候強多了，至少現在咱們有個遮風擋雨的家。現在，又趕上改革開放的好年頭。你們讀書，不僅僅是為了自個，為了咱們這個家，更是為了做一個有文化的人，將來能回報給國家，知道不。」

  卓蘭芝的一番教導，算是她為孩子們的祝福，也是對家和祖國的美好憧憬。

  日子，周而復始的平靜而忙碌。

  就在卓蘭芝和家人忙碌著新建的雞場忙碌時，差不多是在地里的糧食收割篩稻結束後不久。

  家裡響起的一通電話，又讓卓蘭芝的心裡一緊。

  電話是鄉政府工作的張新國打來的，他在電話里直言說出了原因：「蘭芝姐，我嫂子快不行了，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嫂子說，她走之前，想最後見見你。」

  卓蘭芝又一次匆匆出了門，與她同行的，還有馬志軍夫妻倆。

  王曉丹是在半個月前一次摔倒後住進了醫院，之後便再也沒有出過醫院。

  因為癌細胞擴散到了許多器官，她的生命，也終是即將走到盡頭。

  等卓蘭芝他們趕到醫院裡王曉丹的病床邊時，王曉丹早已因為癌細胞擴散的原因而失去了視覺。

  「丹姐。」

  卓蘭芝來到病床邊時，看著骨瘦如柴般，鼻子裡插著氧氣管昏睡的王曉丹，當場淚流滿面。

  連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王曉丹的回應，慌亂的她抓起王曉丹的手緊緊握住。

  或許感應到了卓蘭芝的到來，王曉丹惺忪的動了下眼皮。

  卓蘭芝看到她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般，渾濁不清。

  「蘭芝。」王曉丹虛弱的喚了一聲。

  王曉丹的呼喚，讓卓蘭芝激動地應聲道：「姐，我在，蘭芝來看你來了，姐。」

  聽到她的聲音，王曉丹安放在右側的手微微抬起，左右搖擺了幾下，並且喊了一聲站在一邊的張新國。

  「新國，把我和你交代的事情，現在給蘭芝吧。」

  「好，我知道了嫂子。」

  睜著淚眼的卓蘭芝，看著張新國從挎包里取出一份信封，遞交到卓蘭芝的面前。

  「蘭芝姐，這是嫂子特意給你留的兩千塊錢，你收下吧。」

  「什麼！」

  卓蘭芝有些不可思議的樣子，看著張新國手裡遞來的信封。

  沒等她做出回應，王曉丹被她握著的左手，掙動了一下。

  「蘭芝，這些錢你收下吧。就當是我最後能為做的一件事了，你是個好人，心地善良，肯吃苦。我相信，把孩子和老太太的未來託付給你，你一定能好好待她們的。不求多，等到老太太走了，孩子長大了就好了。」

  王曉丹帶著懇求般的語氣，讓卓蘭芝聽了心裡又如何受得了，顫巍巍的扶著王曉丹的手。

  「姐，我怎麼能收你的錢，我欠你太多了。」說罷，卓蘭芝終於再也忍不住，跪伏在床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