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王曉丹的隱情

  學校的傷人事件風波漸漸過去，為了整肅校紀，學校里將這場意外所牽扯的每一個人都進行了廣播批評，記大過一次。

  而馬景華在內的十幾名學生，也在距離暑假前的半個月被勒令回家反思。留在家裡，馬景華也被要求幫助做家裡的雜務。

  秋去冬至，春分夏至，萬物為生，山紅水錦。

  當時間走到九十年代初，卓蘭芝的雞場，也在過去一年的精心布置下，規模相比往年翻了一倍有餘。

  站在杜鵑花開的山腰上，頭戴草氈的卓蘭芝，停下揮舞的鐮刀，眺望遠處自家的雞場。

  即使站在數百米外，依然能夠聽到迴蕩在山間脊谷的雞鳴聲。

  「嬸娘。」

  循聲望去，扎著兩條小辮，穿著一身青色碎花襯衫的胡姍姍從山下奔跑而來。

  「嬸娘，丹姨來了。」奔跑上來的胡姍姍，扶著膝蓋氣喘吁吁的向卓蘭芝說道。

  

  卓蘭芝疑惑的回了句『你丹姨來了？』便背起草簍，下山趕回了家。

  到了家門口，看到王曉丹正坐在院子裡和美華聊著什麼。

  「丹姐，今兒咋來啦。」

  在水槽邊放下草簍，洗了個手，微笑著走到了王曉丹的面前。

  看到卓蘭芝歸來，王曉丹也微笑著給以回應。

  「美華，咋不給你丹姨倒水喝？真是不懂事，姐，你坐這兒，我去把茶壺提出來。」

  數落著女兒的粗心，卓蘭芝也準備走進廚屋。

  只是，王曉丹卻叫住了她。

  「蘭芝，先別提壺了，我這會兒不渴。你這會兒方便不？咱倆到外邊兒去，有些話我想和你說說。」

  看著王曉丹有些令人奇怪的舉動，雖然很是好奇，但卓蘭芝也沒有多問。看了眼幾個孩子，點頭應承了她。

  兩個人出了門，不由自主的朝山上雞場的方向走去。

  「蘭芝啊，援朝他們在金華那邊兒有沒有打電話回來說啥時候回來？」

  「昨個兒倒是打過電話回來，他們估摸著要等後天晌午到縣裡。咋了丹姐，你是不是有啥話要和他倆說的？」

  「沒有沒有，我就問問你。」

  王曉丹的反應，讓卓蘭芝更是困惑。而她這時才注意到，王曉丹今天的臉色很差，不僅有些憔悴，更多的還有蒼白。

  「丹姐，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咋看你臉色這麼不好？」

  聽著卓蘭芝的詢問，王曉丹略顯尷尬的笑了笑，重重咳了幾聲。

  「蘭芝啊，這一年我帶著你們做批發雞蛋的生意，你們家攢到錢了不？」

  答非所問，卓蘭芝心思可是細的很。焦急地抓著王曉丹的胳膊，再一次追問：「丹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今兒這是咋了？從家裡看到你開始，我就覺得你怪怪的，你是不是有啥瞞著我？」

  兩個人停下腳步，王曉丹回過頭看著身旁緊張皺眉的卓蘭芝。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王曉丹的堅持，讓她有些錯愕。

  「自從去年有姐帶著我們做批發生意，到現在除了姐的那三千塊錢回本以外，我們家還攢了差不多兩千塊錢。」

  卓蘭芝的回答，讓王曉丹聽了似乎很是滿意。

  「那就好，只要一直堅持下去，用不了幾年，咱也能成萬元戶了。」

  說罷，王曉丹又轉身朝山上走去。

  「姐，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緊跟上去的卓蘭芝，又追問了剛剛的問題。走在前邊的王曉丹，沉默了許久，都沒有做出回應。

  等到兩個人走到雞場，王曉丹打開柵門走了進去。

  站在大榆樹下的兩人，王曉丹環視了雞場每一處角落，生怕有所遺漏的樣子。而卓蘭芝，更多的還是抬頭望著沉默的她。

  「蘭芝，今天來，我呢，就是有件事兒要和你說的。還記得四年前那年冬天不，有一段日子你拉著雞蛋到鄉里，我不在店裡。」

  王曉丹這番話，讓卓蘭芝聽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還是陷入了沉思，回憶四年前那年冬天的往事。

  沒等卓蘭芝做出答應，王曉丹便自顧自接著說了下去。

  「那年，我得了病，在縣裡查了是胃癌。之後我就去了省城，在省城做了手術。」

  驚訝的說不出話的卓蘭芝，憋了半天說出『胃癌』兩個字似乎是要確認。王曉丹肯定的點點頭，卻沒有看她。

  抬起頭望著天空，嘆息道：「是啊，不過，當時做了手術，胃也割了一半。」

  「姐，那你的病現在好了不？」焦急的抓住王曉丹的胳膊詢問。

  「怎麼說呢，做了手術，也算是好了。只是，年後又復發了，這會兒癌細胞也已經擴散了。醫生說，是晚期了。」

  猶如晴天霹靂般，卓蘭芝愣在了原地，雙唇一合一閉的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或許，來之前，王曉丹就已經能夠想像到卓蘭芝聽到自己病情時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揚起嘴角，盡顯滄桑的感嘆。

  「本來我也沒想把這件事兒和你說的，可是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你，因為我有件事兒想求你。」

  「姐。」

  卓蘭芝好似沒有聽到王曉丹後邊的請求，伴隨著溢流出的眼淚：「姐，省城不是治好過你麼？這次蘭芝陪您去省城，陪您一塊去治病。」

  「來不及了，蘭芝。」

  「姐，咱不能就這樣放棄了啊。哪怕只有一點兒的希望，咱都要去爭取啊。」

  懇求著的語氣，得來的，卻是王曉丹苦笑的搖頭。

  「蘭芝，別說了。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個兒清楚。今天來，我就是想求你件事兒。知道我為什麼會找你一塊投資雞場，做批發生意麼，因為我相信你能做得好，我相信你心好，而且一定會答應我的請求。」

  看著王曉丹很是平和的語氣，卓蘭芝也終是在她那裡得到了一直以來讓她都有困惑的答案。

  原來，王曉丹之所以會選擇在丈夫離世後，繼續拉入卓蘭芝一家做批發生意。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病情還會復發，或許連她都沒有想到這次的復發會來的如此的快，如此迅猛。

  她懇求卓蘭芝的，就是希望在她也離開以後，卓蘭芝能夠看在自己投資雞場並且帶她做批發生意的情分上，能夠幫她照料還未長大的孩子。幫助她將孩子撫養成人，並且定期拿些錢出來交給杜偉陽大哥，用以老人的贍養費。

  沉默無語的卓蘭芝，除了含淚點頭，已然傷心地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臨了，站在樹下的王曉丹，再一次抬頭望向天空。

  悲苦無奈地笑道：「或許，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