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劉表的乞骸骨

  劉辯隨口的一句話，猶如石破天驚。

  剛剛坐下的郭嘉和戲志才，又跪下了。

  「我等是陛下的臣民，這天下任何人我都可以看不起，但絕不敢對陛下有半分不敬。」黑眼圈濃重到好似畫了個煙燻妝的戲志才說道，「我二人避居山野，是為避禍，有個清淨的地方可以潛心讀書。我一直都有入仕之心，但又覺得見識淺薄，還不足以入仕。」

  戲志才的話都說完了，但郭嘉好似還在考慮。

  「郭奉孝，你又怎麼說？」劉辯問道。

  郭嘉這才慢吞吞說道：「陛下是想聽實話嗎？」

  劉辯淡淡掃了一眼郭嘉，「上一個跟朕這麼說話的人，祭日已經過了。」

  「朝堂陰暗，庶人不配！」郭嘉低頭說道。

  賈詡默默將頭扭到了一旁，荀彧舉薦的這二人，一人勇一人奸，怕是要死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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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得稍微躲著點，免得血濺自己一身。

  「你是覺得朕昏庸無道？」劉辯陡然喝道。

  「卑職不敢！」郭嘉低著頭，又思考了片刻，才說道：「卑職只是覺得朝廷昏暗。」

  「朕和朝廷難道不是一回事？」劉辯問道。

  郭嘉的看法 ，極大程度的代表了一部分士人的想法。

  對於他的說法，劉辯其實是有些好奇的。

  「陛下改變了朝廷的昏暗，自然不是一回事。」郭嘉的語氣依舊溫吞，他慢慢說道，「這是臣的第一個理由，臣不敢出仕的第二個理由，是因臣曾經從過賊。」

  劉辯盯著郭嘉看了半晌，忽然嘴角微翹，「賜座！」

  他本來就是故意這麼說的，只是想看看這二人的態度而已。

  至於郭嘉口中的從賊之事，劉辯就從未放在心上過。

  袁紹若真能用了郭嘉，他的野心說不定還真能實現。

  但他連審配、逢紀這些人的話都聽不了，又怎麼可能會看重天生傲骨，恣意妄為的郭嘉？這二人打眼一看就是八字不合。

  劉辯這一道雷霆之怒來的快 ，去的更快。

  不但讓郭嘉和戲志才有些摸不著頭腦，就連賈詡都有些意外。

  他可是知道皇帝生氣了是什麼後果的。

  能親率兵馬千里迢迢追殺呂布，就可見一斑了。

  這可不是一般皇帝敢幹的事。

  今天竟然罕見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很風輕雲淡。

  劉辯吩咐給郭嘉和戲志才賜座之後，又埋頭批閱奏表。

  最近的摺子是真的多，多到劉辯幹活都快干出戾氣來了。

  如果一開始他就要面對這麼多的奏表和國事，他一定立馬退位讓賢。

  這皇帝誰愛干誰干，反正他是肯定不會幹的。

  但現在嘛，已經舍不下了。

  郭嘉打坐下就盯上了桌案上的羽觴（酒杯），又悄悄俯身聞了聞放在了案几旁邊的瓮，酒香入鼻，他的神情瞬間陶醉。

  狀做漫不經心的又看了一眼皇帝，郭嘉悄悄將案几上羽觴拿在了手中，摸索著挹酒。

  挹了只小半勺，他便迫不及待的悄悄俯身嘗了一口。

  那迷醉的神情好似飛入瑤台，與仙娥共舞。

  賈詡低頭輕笑，外面有個小山一般的酒鬼，這位……似乎也嗜酒如命。

  為了一口酒，連君前失儀都忘了。

  這位，比外面那個更勇！

  「朕的酒好喝嗎？」埋首批閱奏表的劉辯忽然問道。

  郭嘉手持羽觴忽一下站了起來，「陛下之酒，乃瓊漿玉液，好喝！」

  「坐下吧，多喝點，這是朕親自釀的。」劉辯隨意說道。

  郭嘉明顯的一愣。

  皇帝的態度過分隨和，讓他有些意外。

  「卑職謝過陛下賞賜。」郭嘉持揖禮，像是唱喝一般高聲喊道。

  謝恩之後，郭嘉還真是一點也沒客氣，當即開喝。

  不但他自己喝，還拉著戲志才和賈詡一起喝。

  畢竟是皇帝賞賜，三個人沒一個扭捏的，都喝的堂而皇之。

  「嗯？」劉辯忽然驚疑一聲，將一份奏表舉到面前，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意。

  正悄悄舉杯的三人立馬放下了酒杯，瞬間正襟危坐。

  「荊州刺史劉表上奏乞骸骨，你們說此事朕是該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劉辯問道。

  「陛下，當準奏！」賈詡輕輕扯了一下鬍鬚，起身說道。

  「陛下，該答應！」郭嘉隨後說道。

  「卑職附議！」戲志才的態度，也是如出一轍。

  一件事，三個人加起來說了不到十個字，完全一個意思。

  這麼統一的節奏，讓劉辯稍顯詫異，「給朕一個理由！」

  他覺著不管怎麼說，應該會稍微商議一下，斟酌一下利弊。

  結果三個人竟完全一句廢話都沒有！

  郭嘉與戲志才齊刷刷的看向了賈詡。

  賈詡禮節性的一笑，率先說道：「陛下，以宗親牧守四方的舉措，在現在看來完全就是錯誤的。既然劉荊州主動上表乞骸骨，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臣請陛下准允。」

  「卑職附議。」

  郭嘉與戲志才多的理由也沒有，直接表示附和。

  「劉表也算是宗室老臣，不能他上表乞骸骨，朕便一罷了之，以他為宗正，封成武候！」劉辯大筆一揮，這個被大漢權臣們玩了無數年的以退為進，便變成了真的退。

  大概劉表也不會想到，皇帝會真的答應。

  而且皇帝的身邊還有三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也一力勸諫皇帝答應。

  這一番簡簡單單的對話，劉辯也只是提筆一揮的事。

  但對於這個時代而言，卻是翻天覆地的一變。

  估摸著從今以後，拿乞骸骨做為以退為進手段的臣子們，應該會少許多。

  ……

  陳琳像個混子一樣賴在徐縣不走了。

  哪怕孫乾等人在劉備的授意下，隔一兩天就在陳琳面前陰陽怪氣一番，可陳琳完全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

  每天醒來一睜眼，就先找劉備蹭個早飯，有時候洗漱都在劉備的房中。

  吃過早飯就出城到處瞎溜達。

  到了快到晚飯的時候，又準時準點的回來。

  蹭一頓晚飯，然後假借議事之名，拉著劉備聊聊人生，天南海北的扯個大半夜。

  雖然是議事的名頭，可這一個多月以來，陳琳除了剛來的那兩天說了一點正事之外，其他時候，和正事相關的事是一個字都沒有再提過。

  時間一久，劉備也習慣了，也不讓孫乾、糜芳去陰陽了。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像高祖皇帝遇見淮陰侯一樣，遇見了一個能士。

  這個想法一旦誕生，就像樹根遇見活水，很快便在心中蔓延了開來。

  自此之後，劉備不但不再嫌棄陳琳，反而還日日邀請陳琳同食，甚至於同榻而眠。

  這事讓糜竺一下子很開心。

  他終於可以不用和劉備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