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2 血償

2024-06-11 00:57:35 作者: 戎衣公子

  月黑風高夜,雞鳴狗盜時。

  大家埋伏在雙駝峰山道邊的樹林中,趴伏著一動不動,三百多名山賊此刻也拿出了軍人該有的素質,屏息緘默,不發出一點響動聲。

  四下唯有山風偃草聲,蟲鳴鳥叫聲……

  等至後半夜,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

  建州兵糧草車隊終於出現了,一列車馬隊緩緩駛進了雙駝峰狹長的山道。

  秦深看見了他們押送的糧車,正是從江南大營援軍手中搶來的!

  原先並行的車輛隊伍,此刻礙於地形,不得不單車通過。

  前方大約百名士兵身著鎧甲,收舉明火,前驅開道;後面直接跟著十幾輛糧車,末尾是押糧將領的馬隊,大概五十乘,負責墊後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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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無光,靄宋高枕手肘,仰面躺在她的旁邊,闔著眸子像是睡著了一般。

  倏得,一聲鳥翅撲騰的聲響!

  他霍然睜開了眼睛,一個翻身,將手按在地上,耳朵隨後便貼了上去。

  聽了半餉,他眸色閃過一絲笑意,輕聲道:

  「來了!」

  秦深忍著酸麻的手肘,聞言向前匍匐,把腦袋探出坡沿兒,向前瞭望——

  她看到隱隱火光排成了一條長龍緩速前進。

  她心中清楚:看火光移動的速度,這支輜重隊伍的速度絕不會慢。

  行軍最怕進狹長的山谷或者山林小道,這樣隊伍的陣線會拉很長,首尾無法顧及,若遭逢伏擊,軍心慌亂,只顧自己廝殺突圍,必定是傷亡慘重。

  所以,從方才一進雙駝峰的山谷狹道,這支隊伍明顯提高了速度。

  這正中秦深下懷!

  她不僅要搶回糧車,還欲叫他們血債血償!

  ……

  建州人的輜重隊星夜急行,一路還算太平無事,只要過了這雙駝峰峽谷道,就到大軍營地了,這趟任務也算交差得當。

  馬背上的押糧將軍是個獨眼瞎,視力不佳,白天也甚是勉強,何必說這月黑星稀的夜晚。

  他一手擒著馬韁,一手高舉火把,挺身縱馬,警惕地護送在押糧車的後頭。

  「朴——」

  「什麼聲音!」獨眼瞎警覺,當即勒停馬蹄,壓低了聲音:「斥候,速去前方探聽可有敵情,速來回報!」

  「是!」

  一刻鐘後,斥候策馬飛騎回報,衣服未變,人卻已變成了喬裝後的趙大寶:

  「報!前方半里有處山坡茂草處人影綽綽,有人埋伏。」

  趙大寶一口還算利落的建州語,向獨眼瞎匯報。

  獨眼瞎沉了臉色,忙追問:

  「有多少人?誰人將旗可有探清?」

  「夜色太暗,屬下未曾探清,只有三十餘人,不著盔甲只有手兵。」

  「……哈哈哈,莫慌,不是敵軍,一幫饞嘴膽肥的山賊罷了,步軍副將!」

  「有!」

  最前方步兵列隊,一個寬壯男人聞令小跑出隊,穿過大半個隊伍跑到獨眼瞎的跟前。

  「領你步軍前方剿滅山賊,為輜糧車隊開道。」

  「是,屬下領命!」

  護糧步軍超過百人,皆是身穿盔甲,手執利刃,而山賊不過區區三十人,那副將壓根沒有放在眼裡。

  他領了命,讓輜重車先原地休息,自己帶領前方步兵殺向山賊伏擊的地點。

  衝出不久,他下令全隊滅了火把,適應適應黑暗,再往前走。

  而此時山坡上的秦深,已起身半蹲,她見人上了套兒,立即打了個手勢,示意行動。

  喊殺聲響起,第一波人拿著木棍衝下!

  棍兵執木作槍,形成了第一道防禦攻勢,向夜色中隊形散亂的建州步兵衝去。

  木頭雖然刺不透鎧甲,但重重擊在心口,還是鈍痛不已!

  最痛苦的莫過於,這幫山賊竟擺出了棍法陣?

  這讓本就短小精悍的砍刀無法發揮功效,他們只有先砍斷木棍再行搏殺。

  誰料,山賊棍法突然大變!所有人整齊劃一,抬手振棍,狠狠打翻了建州人的下巴,不少人牙齒碎裂,血吞入肚,嗷嗷不止。

  最後一招,棍掃一片,從脖頸處打下,將人掀翻在地!

  棍兵三招已出,立即退到後面,第二波肉搏刀柄沖了上去……

  建州人生性兇殘,易怒暴戾,何時吃過山賊小兒的虧?一時人人怒上心頭,吐掉口中鮮血,大吼一聲提刀便砍!

  交手幾波,建州人越戰越勇,靄宋見勢已足,不慌不忙的吹了一個馬哨,示意撤退。

  已經負傷眾人咬牙支撐,且戰且退,直至三丈遠外,棄刀而逃。

  建州兵心中惱火,不依不饒緊追不捨,見山賊拐了個山彎彎,竄逃入黑暗的地界——

  副將心中閃過一絲懷疑,莫非佯敗,誘敵深入?

  不過他看前方並沒有別的岔路,只有這一條主路通大營,心中嗤笑:這幫山賊真是蠢到了家,竟往地獄逃竄,他提步就追,非出回這口惡氣不可!

  越追路途竟越開闊,倏然,前方火光乍現,副將心中大駭,不好,中計了!

  他燒紅了眼角,山賊太過狡猾,殺意從暴突的眼珠里升騰,他朝身後大吼一句:

  「殺光他們!殺光,殺光!」

  頓時殺喊聲一片,刀光隱隱朝著前方衝去!

  而此時原地休整的獨眼瞎,顯然也聽到這殺喊聲,他大驚,扭轉頭去,竟是從身後傳來的!可是漢軍殺來?

  他立即下令滅了火把,扭轉馬頭帶領騎兵向後衝出。

  待看清後方有百人追殺,黑暗中不辨旗幟,只是看他們身著寒衣鎧甲,絕不會是山賊。

  獨眼瞎也抽出鞘中劍,向前一指,大吼一聲:

  「殺!」

  朝著奔馳而來的「漢兵」殺伐而去,兩兵交接,入耳皆是金屬相撞之聲。

  刀入腹內的撕裂聲,慘叫呼嚎,馬嘶刀鳴,一時間慘烈非常,馬上砍殺,手起刀落,跟切黃瓜一般,殘殺不停,血流不止……

  站著的人越來越少,倒在地上的屍體堆成了山,這時候,不知誰點起了火把,照亮了殺伐修羅殺場。

  獨眼瞎震驚了!

  怎麼殺了半天,都是自己人?

  他忍不住渾身顫抖,手掌脫力,血跡斑駁的刀柄咣啷砸在了地上。

  雙手捂著臉,血淚湧出,他嘶吼一聲,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剜向高立土堠之上的秦深。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非建州軍殘暴,趕盡殺絕,豈能中了她的計?

  不過三招虛棋,步步扣在人心上。

  和衛槐君相處久了,她多少能學到些謀算人心,猜度脾性的本事。

  第一招:弄出響聲引建州人派遣斥候探查,一箭殺之。

  第二招:趙大寶換其鎧甲乘其馬,回去稟報「敵情」,使他前方部隊輕敵冒進。

  第三招:搬來石塊樹木,挪擋住前進的那條路,待一番較量後,激起其好戰殺戮之心,佯敗撤退,誘其走一條隱蔽的迴環小路,神不知鬼不覺的繞至守在原地的建州軍後方。

  如此自相殘殺,水到渠成。

  秦深迎著他血殘暴怒的眼神,緩緩舉起了弓箭——

  她不再是羸弱無力的女子,握在弓上的力道,足夠拉出一輪滿月來。

  箭矢破風飛出,帶著十分戾氣埋入敵人的心口!

  獨眼瞎悶哼一聲,胸口中箭,當即翻下馬來,氣絕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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