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5 絕境

2024-06-11 00:57:04 作者: 戎衣公子

  它竟然進地宮了?!

  不是被阻攔在玉門之外了麼?

  秦深想起幻境中的那一雙眼睛,還有自己撕心裂肺的嚎啕聲,腦子嗡嗡一片。

  她感覺自己離絕望越來越近,好像結局已經註定,不會有任何改變。

  逃到第六層,秦深只覺塔身重重一搖晃,頭頂上碎石砸下,整座浮屠塔像是要塌了一般沒命晃動。

  

  她驚恐的扭過身,扶住了衛槐君的手臂,催促道:

  「這裡快塌了,我們一定要逃的塔外頭去!」

  也就是這一回頭,她親眼看見燭九陰肥大的身軀從樓梯道兒上擠了下來!

  它卡在拐角處,躬著蛇身不住的扭動。

  上顎被衛槐君戳出來的血窟窿,現在已經凝結成了一個醜陋的血疙瘩。

  蛇信噝噝吞吐著,無可遁形的恨意,直逼他的面門。

  很顯然,它是一個記仇的傢伙。

  地宮玉門擋不住燭九陰,衛槐君心裡早就知道,但他沒想到它來得這麼快,也這麼決絕的一頭撞入了浮屠塔,勢要和他血仇拼命。

  「你們先走,不要拖累我。」

  衛槐君不著痕跡地站了最前面,冷聲言道。

  秦深掃過身邊的幾個「傷兵殘將」,靄宋已是重傷,太簇雖然身手好,但背著靄宋基本已沒了發揮的餘地,酉蘇堪堪自保,而她自己連自保都夠嗆。

  他們沒有任何勝算,離開這裡,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衛槐君表面上還是跟沒事人一樣,但她心中清楚,他的手臂落下了傷,根本使不住什麼力氣來,不然剛才也不會用腳踹方鼎,顯得那麼吃力。

  與其說怕她拖累他,不如說是他怕害死大家。

  只是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聽他的了!

  銀牙緊咬,也不知道哪裡來得勇氣,她霍然上前撞開了擋在最前面的衛槐君,奔著燭九陰就這麼一路莽撞而去!

  倒吸一口冷氣,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你瘋了!」

  衛槐君怒極攻心,饒是他速度再快,也沒能把人給撈回來!

  燭九陰有些困惑。

  它瞅著一個羸弱的女人,如此無畏地向它一路奔了來,這種不自量力、以卵擊石的行為讓它輕蔑不已。

  以高傲者的姿態伸長了蛇頭,蛇信噝噝得吐著。

  秦深說服自己,將整一份的恐懼分割成小份,她放空了自己的視線,驅逐了內心的畏懼。

  不知者無畏,心裡承認了它的強大,那麼,你永遠敵不過它。

  她要算計它,也要將衛槐君算計在內。

  眸中寒光一閃,秦深手心握著匕首,寒芒刺痛了衛槐君,卻騙過了燭九陰的防備。

  輕敵,註定是要吃虧的。

  女子狡詐,挑著它額首的血窟窿捅去!

  傷口本就破裂,比起周圍一圈堅硬的蛇鱗,此處卻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痛上加痛,燭九陰扭曲著緊繃起了身子,可不等它及時的做出攻擊反應,這看似毫無攻擊力的女人,又給了它生死不能的一擊!

  手腕力量有限,即便是這樣的傷口新肉,秦深的匕首也只插進一寸不到。

  可她並不沒有放棄燭九陰的打算。

  記仇?不如連她的一份一塊記了吧!

  秦深握著插入半截的匕首,將自己整個人的重量掛上去,把匕首盡數沒進它的額首上!

  燭九陰痛不能持,高高揚起了頭,想一口吞了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見自己成功吸引了仇恨,她便立刻往下逃離——聽著燭九陰在身後追擊著,竟莫名鬆了一口氣。

  衛槐君氣得滿臉鐵青,卻在知道秦深意圖之後,滿心無奈。

  他看了太簇一眼,飛身掠下塔樓,追著秦深的身影而去。

  太簇背著靄宋,隨即下樓,酉蘇提著長劍斷後,幾個人不停歇的往浮屠塔外逃去。

  ……

  轟隆!轟隆!

  稱重柱被燭九陰撞斷了,整個塔樓搖搖欲墜。

  浮屠塔的塔蓋已經傾倒了半個,大小石塊不斷砸下,阻撓著秦深逃離之路。

  她能看到大門近在咫尺,亦能感受到背後燭九陰快要追上了她了!

  濁九陰張大了嘴,躬起了身子,準備向她發起致命的一擊!

  衛槐君拼命追趕而來,見到這一場景,他幾乎嚇得魂不附體,本能比理智更快,他沒有考慮任何事兒——太簇、靄宋的性命,包括他自己的。

  為了救下秦深,他一腳踹上承重塔柱,讓本就堪堪欲裂的紅木柱子徹底兩分!

  一塊巨石從天而落,正中燭九陰的腦袋,將它死死釘在了地上!

  蛇血爆裂而出,它痙攣抖動,尾巴瘋狂掃著,大小石塊崩塌碎裂,傾覆而下,將它身後的所有人都邁進了石堆之中!

  燭九陰死了,秦深也去了半條命。

  浮屠塔的傾覆還在繼續,只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被石碓壓在了下頭,沒了半點聲響。

  終歸……終歸還是逃不掉。

  她早就見過這一場結局,卻拼命要與命途抗爭,臨了,一切都沒有改變。

  唯一不同的是,她哭不出來,沒法像幻境中自己一樣撕心裂肺的嚎啕。

  繞過燭九陰,她站在廢墟之前,身邊的牆壁還在剝落坍圮,她卻沒了逃命的心。

  他若死在這裡,她還活個什麼勁兒?

  *

  秦深徒手將一塊塊石頭丟開。

  她手掌被割裂,指甲蓋翻捲兒,這些痛楚她一點也察覺不到。

  她耗竭了所有力氣,才搬開了覆在上面的小石頭。

  衛槐君半截身子被一塊巨石壓住,他灰頭土臉的,清俊的臉上沒有半點血絲。

  動彈不得,他只有一隻受傷的手,還勉強可以動。

  「走吧……」

  他撫上了她的臉頰,知道她已經盡力了。

  結局已定,雖然有好多遺憾之事,但只要她活著,便是他最大的欣慰了。

  「不可能,你別想拋下我,第三次!」

  秦深沒有流下一滴眼淚,生死離別,她所有的眼淚,已經在前兩次的時候用完了。

  他是文琅的時候,他負了自己的承諾;他是東廠督公的時候,他選擇為江山去死,卻沒有給她隻言片語的交代。

  今時今日,他休想再讓她離開,獨自苟活。

  她伏在他身邊,用盡全力推著他身上的巨石——可力量太小,巨石紋絲不動,連一點灰屑也不曾掉落。

  她渾身浴血,不斷砸落的石塊,在她臉上擦出了道道血痕。

  這些衛槐君看在眼中,他心如刀絞。

  沒有時間告別了,這裡馬上就要崩塌,他不願意她留下,她能活下去,才是他被困在這裡唯一的意義。

  「你聽我說——我死不了,靄凌風雖然死了,荊禾也會率領人馬守在皇陵之外,他想要做黃雀,你這就出去,將他的人引來這裡把我們救出去,聽話……」

  衛槐君喑啞開口,他眸光隱動,貪戀地看著她,想要將她的容貌記在這一刻。

  秦深聞言冷冷抬起眼,對上了他的目光,慘笑道:

  「你知道麼?你說謊的時候,我一眼就能看穿。」

  沒有什麼荊禾的人馬,一切都是他誆她離開的幌子。

  「我們還有胭脂,你忘了麼?」

  衛槐君終於說出了這句話,用胭脂逼她回去,這是他實不願做的事兒。

  秦深心中一疼,垂下了眼睛,也正是這一次垂目,讓她看到了廢墟邊的一樣東西。

  她的猶豫,讓衛槐君勾起一抹淡笑:

  「離開這裡,照著我們來時的路,沒有我護著你——你、你要小心。」

  秦深搖了搖頭,再抬眸時,她目中的堅決讓衛槐君也愣在了原地。

  「是,我們還有胭脂……她還那么小,不能沒有爹娘,所以,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你也不許留下,為了胭脂,我們要一起離開!」

  言罷,她俯身從地上撿起了什麼,然後攤開自己的手心。

  衛槐君看著那顆唯一剩下的神藥,正安靜的躺在秦深的掌心,他立刻知道她要做甚麼,從喉嚨里爆發出一絲怒吼聲:

  「你敢!!」

  秦深淒婉一笑,塔尖已塌,這粒神藥是老天送來給她身邊的——

  既撿到了它,那麼該如何做,她不會有任何猶豫。

  不顧衛槐君堅決反對,她頭一揚,將它整粒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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