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3 玉門
2024-06-11 00:56:43
作者: 戎衣公子
一路走來,衛槐君皆是一副閒適懶散樣兒,嫌少有真正在意緊張的時候。
而時刻,他難得的緊張,立即感染了周圍的人!
「怎麼了?」
攏起半敞的衣衫,秦深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摸索著攀上他的肩膀。
沉默良久之後,衛槐君逕自邁開了步子,朝著他認定的方向走去。
不問因由,秦深快步跟上,隨著他一頭扎出了黑暗的洞隙——
可外面的情形又使她震驚不已,呆立在了原地!
這是一個難以形容的環境,也根本無法用簡略的詞藻描述。
她剛從黑暗中脫離,周身感官異常敏銳,突然闖入這樣的地方,所有的一切被無數倍的放大。
她只覺人世陰間被一刀劈成了兩半,這兩半天塹橫亘著一條幽深不見底的冥河,此端人世,弊端陰間。
陰風撲面,詭異森寒。
她俯身向冥河望去,一層一層厚重的煙霧繚繞。
在煙霧之間,粘連著像蜘蛛網一樣的白滑黏稠的東西,閃著瑩白的光。
遠遠望去詭異得美麗,如同繁星點點的璀璨銀河,銀光流動,似夢如幻。
抬頭直視,秦深再一次被震撼到了,這是一扇巨大的門,材質不清,但她肯定不是已腐朽的木頭,或者是青桐石板,而是一種帶著玉石光澤的特殊石料。
看上去有些熟悉,竟和她脖間玉墜的溫潤光澤有些相似。
「這就是地宮的入口麼?」
巨大的兩扇對門,深深嵌在岩壁山體之中。
上面浮雕著一幅幅繁複的史料紀圖,從上而下可以清楚了解這整一個故事。
幾百年前,漢朝由蠻夷入侵,戰神將軍死守門戶關隘。
他浴血奮戰,保家衛土,無奈蠻族剽悍,朝廷羸弱,即便是將軍猶如天神也雙拳難敵四守。眼瞅著山河烽煙,百姓喋血被難,將軍領了最後一道軍令後,和十萬將士奔馳前線,與蠻夷進行了最殘酷的決戰。
即便是最簡單的浮刻,秦深還是看得觸目驚心,滿目猩紅。
她仿佛身臨其境的也回到了決戰前那一日。
有一個衣袂飄揚的女子在斷崖高歌擂鼓,送軍出征;也好似站在那條被鮮血染紅的涇水河畔,看著同袍屍身疊積成山,戰火烽煙殘垣遍地。
視線遊走而下,接下來的故事更為激奮人心。
雕刻的手筆突然大氣了起來——
刀鋒急轉向上,一路峰迴路轉。
那故事中的將軍揮斥方遒,竟請來了地獄陰兵作戰,大殺四方,猶如天兵神將,將蠻夷齊齊斬殺成塊,一路驅逐出境。
這些陰兵一個有兩個人那麼大!
他們銅眼如環,大耳招風,身上肉疙瘩一塊塊,甚至還繪上了一對翅膀,騰雲駕霧,手執長柄鋼刀,面目猙獰。
這些陰兵爬滿了整座青桐大門,將故事紀篇包圍在了中心,他們像是活得一般,栩栩如生。
玉色在門上流轉,那對巨大的門環,沉重的垂在門扇之上。
只有門隙中透著陰森寒冷的風,昭示著門後的千年往事。
秦深向前邁了一步,她四下尋找著二毛的隊伍——
很快,她在對面岩壁下的一方石台上尋到了他們。
下頭瀰漫著一層稀薄的霧氣,秦深知道,這是大家一直忌諱莫深的「毒瘴之氣」。
只是這煙霧稀薄,秦深很難與「一觸殞命」的恐怖聯繫在一起。
看著他們活得好好的,她心道:紅刺花起作用了?
衛槐君站在她身邊,輕攬上她的腰肢,笑意輕慢:
「你只見迷霧,卻從不撥開迷霧看看背後。」
話入耳中,她仍舊似懂非懂,只是蜷起了眉梢,透過那層薄煙一路尋著它的來由之處。
待真正尋到了,這樣的心裡反差讓她詫異無語!
任誰能想到這看似從地獄深處飄起的毒瘴,竟是從一處銅製的三足鼎中傳來的?!
當然,並非只有一個鼎,這些鼎約莫有二十來個,分散在崖壁四周。
薄煙從香爐中散出,匯成了一片稀薄的白霧,由地淵做陪襯,即使是最普通的香餅燒出的煙霧,也被染上了死亡之色。
衛槐君掃了一眼下頭,長眉一挑,薄唇開合:
「當年我隨父親來的時候,這裡的毒瘴已破,紅刺花已無用,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那,那何苦多此一舉?」
「多此一舉麼?」
衛槐君伸手一指,讓秦深順著他的手指向下看去——
土夫子們亂做了一團,臉色鐵青,不少人已咳出了鮮血,四肢疲軟靠在岩壁上。
他們不明所以,明明已經服食了紅刺花,為何還會起中毒的症狀?
……
地宮的毒瘴即便散了,可卻成了衛槐君布局誘敵,殺人不流血的工具。
酉蘇扮著衛槐君早一步到了這裡,點燃了放置在此處的三足鼎,放出專門為靄凌風隊伍準備的毒煙。
他們自以為服用了紅刺花,一路猖狂譏笑,最後,還是會嘗到背後陰謀的苦果。
二毛的有恃無恐,衛槐君的志在必得。
他站在了崖巔高處,看著性命如螻蟻般死去,掉落地淵支撐,成了鎮墓獸的盤中之餐。
……
方才秦深聽到的那聲慘叫,正是墜落深淵的土夫子,臨死之前的發出的聲音。
當年衛戚用豬牛羊祭祀,今日他衛槐君慷慨大方,要用人肉人血祭送,滋潤一下它飢了上前年的胃腹。
地宮深入北祁山中,這樣的深淵已是直通山岩中心。
千年來的地表變化,讓迷途的動物不小心墜落縫隙之中,落進了它的口中成了果腹之食。
動物的屍骨卻順著血水流淌,匯在了方才的積骨島中,千年百年的累積成型,所以才有了他們之前沿途的各種遭遇。
秦深舉目望去,見二毛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血流滿目,跌跌撞撞幾乎要掉下崖去。
二毛雖然自身難保,可拼命護著隊伍中一個不起眼、矮小瘦弱的土夫子。
這個土夫子臉黑如鍋底色,蓬頭垢面,毫不起眼。
之前跟在秦深的隊伍中,她也未曾多看他一眼,可二毛此刻的拼死相護,倒讓秦深起了疑心。
衛槐君似乎早就知道,他笑意寡淡,在高處揚聲道:
「骨子裡自負籌謀,即便換了一具身體,你的老毛病也不會改的。」
秦深聽他這麼說,霎時明白過來!
不是吧?
她居然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