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0 留下

2024-06-11 00:56:37 作者: 戎衣公子

  秦深咬在他肩膀的傷口處,半點不留情,像是在報復他命酉蘇將她拽入水中,試圖帶離陵墓的意圖。

  衛槐君悶哼了一聲,下意識扶上了她的腰:

  「你——」

  你怎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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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水中響動,他見到了酉蘇狼狽又愧然的表情。

  酉蘇捂著流血的胳膊,上面赫然扎著一隻女人用髮簪,幾乎埋進去大半截。

  他壓根不敢看衛槐君,自己沒有將秦深帶離陵墓,反而還受了傷,秦深平日看起來是個柔軟的女子,可一旦拼命起來,倒是比男人更加兇悍一些。

  秦深鬆開了牙口,舔舐掉了唇上的鮮血,她眸光慍色霍然,開口道:

  「你擺脫不了我,要麼一起死,要麼一起活。」

  太簇在後面有些不忍,上前勸道:

  「再走下去很危險,督主自顧不暇,實在沒法分心保護你。」

  她是累贅,萬年添頭,這點她一直不否認。

  如果換了平時,她或許不會這樣堅持,明知道自己會拖累大家,還非要跟著,她不必他說,自己也會乖乖跟著酉蘇離開陵墓,在北祁山下找一處小客棧,替大家準備可口的飯菜,等著他們平安歸來。

  可現在,她不能。

  她已經確定了衛槐君沒有辦法放棄繼續下去,那麼,她現在離開,很可能就是天人永隔。

  幻境中的一切,讓她心中忐忑又無助。

  她只能跟著他,要麼一起死,要麼她利用幻境先知,幫著大家逃過死劫。

  衛槐君了解秦深,亦如她了解他。

  她決定的事兒,他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已從她的眸中看到了篤定,哪怕他故技重施,趁其不備將她打昏,命酉蘇帶她回去。

  可只要她有機會醒來,一定會不折手斷的回到他的身邊。

  罷了。

  他離開她太多次,這一次生死不明,下面的危險連他都不敢輕易保證能夠全身而脫。

  如果連一句道別都沒有說,就讓她承受自己的死亡,不僅他會死不瞑目,對她來說也太過殘忍了。

  面對秦深,他總是那樣的無可奈何。

  輕嘆一聲,他撫上了她臉龐:

  「走吧。」

  衛槐君話音方落,只聽「咚」地一聲炸響!

  一道亮瞎眼的白光迎面撲來,擦著他的衣間就往腦袋上方的寂黑的空間竄去!

  頓時一片罵娘聲響起!

  太簇、秦深罵得還算委婉,酉蘇是直接就爆了粗口!

  連衛槐君也忍不住問候了一聲祖宗。

  片刻後,一聲蓋過所有人的巨吼罵娘聲,從靄宋的喉頭裡蹦了出來,他抬手指著頭頂上方的黑暗大聲道:

  「你娘,上頭有橋啊!爬什麼牆啊!」

  秦深她捂著眼睛,還不曾從方才的閃光中恢復,看人都是泛著毛邊,人影重重的,忍不住道:

  「剛才什麼東西?」

  太簇悶悶道:

  「是東廠原先的信號冷煙火,放到天空中方圓一里之內皆能看見白光閃過,方才他問我借了去,誰曉得他竟在這裡拉了引線,虧得上頭高深,不然非得害死我們不可。」

  靄宋揚聲一笑,甚是得意:

  「得了吧,要是沒有我,咱們也得像猴子一樣從岩壁上盪過去!」

  順著靄宋的手往上看去,信號煙火消散後留下一道白色的煙痕。

  似有若無的勾勒出那座吊橋的大致模樣,它並不高,其實只是在靈殿龍柱的頂端,像是當年建造皇陵時工匠們留下來的便橋。

  鐵鏈牢牢拴在岩壁之中,木板有些腐爛,東一塊,西一塊的橫陳在兩條鐵鏈之上。

  雖然年久失修,不過了勝於無,比起一路盪著爬過去,走橋一定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這一道刺目白光,讓衛槐君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燒破了一個洞,露出了骨線流暢,半截精瘦的手臂來。

  他慍色在眸,他半眯眼睛,深眸透著一點危險的光芒。

  伸著一根手指,他點上了靄宋的胸膛,沉著音色,如深潭一般不辨情緒:

  「除了惹禍,你還會什麼?」

  嗓音不帶喜怒,卻渲染上了一層詭異的壓迫感。

  靄宋並不懼,甚至他在為衛槐君食言,決定讓秦深繼續跟下去而感到惱怒。

  迎上他的質問的目光,靄宋笑得很欠,長眉高揚,淡然道:

  「我至少搞的定自己的女人。」

  衛槐君輕笑一聲,帶了一股凌冽的寒意。

  念頭生,殺意起,他眸中冷光泛過,抬手就往靄宋的脖間而去——

  生死一線之際,秦深淡笑著貼了上去,她不著痕跡擋在了靄宋跟前,頗為殷切地挽上了衛槐君的手臂。

  「不就是件衣服麼?我恰好帶了針線,回頭幫你補上便是!咱們快走吧。」

  被秦深一攪和,衛槐君褪去一時冰冷,只不過面色未緩:

  「補?用你的魚腸線?就你方才那幾針的本事,我實在不敢恭維。」

  雖被嫌棄,但至少救下靄宋一條命,秦深不由松下一口氣,還嘴道:

  「你若不喜,拆了便是,還指望繡成朵不成?」

  放過了靄宋,衛槐君賞了秦深一個腦栗子,她護著靄宋的心,他看在眼中。

  只是現下不是吃醋的時候,也不是殺人的時候,靄凌風的人已經趕往地宮大門,他也該抓緊了。

  不過眼前這座吊橋他倒是早就知道的。

  這也是他憐憫二毛的原因之一,有人矯情,非要學猴子盪千兒,自以為聰慧無雙,身手無二,可笑可悲可嘆。

  振手一扯,衛槐君輕鬆得斷下一截枯藤蔓來。

  隨後,他像拎小雞一般把秦深拎在了面前,用枯藤系在了她的腰間,而把另一端攥在了自己手裡中。

  「就這麼一段,各自過去。」

  雖然只有一小段,但依舊需要秦深努力爬過去。

  她選擇留下來,他雖然同意了,可心裡到底還是生她氣的。

  「好,知道了,您風華無雙,連爬牆都是絕美的背影,我自己爬就是,哪裡勞您大駕?」

  秦深似是無謂地解開了藤蔓,拍了拍手裡的塵灰。

  「……」

  衛槐君無奈一嘆,只能轉手也扔了手裡枯藤,背過身來,悶聲道:

  「上來」

  背脊高傲從不為誰折腰,如今竟微微躬起,成了她一個人的避風港灣。

  嘴角抑制不住勾起了一抹弧度,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圈上了衛槐君的脖子,隨後蹦得一跳,躥上了他的背。

  窩在脖頸里,噴著細密暖人的鼻息,她輕聲道:

  「對不起……可我死也不願離開你。」

  衛槐君一愣,他心中情緒浮沉,也感受到耳後傳來的一陣酥癢碰觸。

  誰也不會死,他會完成這一件事,然後徹底斷絕建州人的念想心思,提前結束十年之期,與她同歸田園,只做一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夫妻。

  秦深緊緊攬著衛槐君的脖子,她趴在他身後,見他沉默不語,心裡漸漸泛起了不安。

  良久後,他撩動心懷的聲音才從後背透出,一絲不落地鑽進了她的心間。

  「沒人會死,我們一起活著出去——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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