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5 槐君至

2024-06-11 00:56:29 作者: 戎衣公子

  秦深踮腳眺目,這裡大得讓她心生渺小之感。

  不說其它,只說她身側不遠外的兩個粗壯的石柱。

  石柱雕龍繪鳳,兩條金龍追逐著一顆金燦燦的龍珠,那珠子也許是純金打造,最不濟也是鍍了一層鎏金,柱子的頂端暗嵌著一顆夜明石,投下幽幽的光亮。

  

  舉目望去,腳下的白玉地磚一塊連著一塊,它們一直通往正前方的飛檐立角的巍峨門樓。

  兩側立柱十步便有一根,像把天撐起來似得,帶著皇家君臨天下,執掌河山的威儀魄力。

  借著夜明石的光望去——

  頭頂上是龍騰遍布的延綿井渠,其勢如奔,其象如海。

  龍在星河中潛藏游弋,只在巍峨的門樓外,騰首而出!

  惟妙惟肖,巨大的石刻立在飛檐一端,雙目幽深,龍鬚張揚跋扈,鼻孔像是要噴出氣來一般。

  精雕工藝,栩栩如生。

  這座守墓蒼龍面目猙獰,威武霸氣地盯著想要進入陵寢的盜墓小賊們。

  膽子小一點地,怕是走到大門口便認慫了。

  秦深背脊發涼,她定下心神,抬起了步子率先踏上了白玉地磚,邁出了第一步。

  一路走著,她不免環顧四周,腳下地磚上不自主得溢上幾絲涼意。

  像是從地獄升起的森寒,從她的腳底心一路攀著脊背竄到了腦皮頂上。

  單薄的衣服下,突兀著細密的小疙瘩,她扎撒著手,汲取著自身的一點暖意。

  靄宋和青木皆是一路無言,各自防備,各自警覺。

  他們不斷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生怕在哪出漆黑不被注意的角落,躥出什麼守墓的惡獸來!

  這時,靄宋咦怪了一聲,立即惹得秦深回首看去。

  「怎麼了?」

  「你們看那邊,黑乎乎的是什麼?」

  皺了皺眉眉頭,他指了指柱後的地磚,正色道問道。

  秦深順著他指尖瞅去——

  龍柱之後不再是他們腳下那種白玉質地的地磚,而是土褐色的小方磚,這些方磚的縫隙很大,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甚至延伸出道道黑紋,只是昏暗之下,辨不出來,不知是什麼植被覆蓋著,還是磚面本身得裂紋。

  秦深多留了幾分意,可仍舊給他投去一個「別多想」的眼神。

  隨後,她逕自邁快腳步,向著皇陵的靈殿大門走去。

  飛檐龍頭連著歇山屋脊,其上立著幾隻鎮首鴟吻,黃瓦紅梁,露台上青桐大鼎,鼎後立著一隻王八石碑,其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秦深只一看,大約知道這是誰的皇陵了。

  竟是二十年前,漢煬帝的陵墓。

  皇帝不是死了才開始修陵的,可能從他登基開始就著手準備了,需要花費十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建陵,只是她沒想到,他的皇陵竟然選擇建在了榆關邊的北祁山下。

  仔細看這碑文,大多是對他的歌功頌德之語,只不過碑只寫了一半,只是對他前半生功績的編纂宣傳,後來建州人打進關內,他成了亡國之君,連皇陵都沒有葬進去。

  一半空碑像是斷層的朝代,已永遠墜入地獄裡,只存在軼卷的歷史長河中了。

  可靄宋告訴她的故事,不是千年之前發生的事麼?

  照理說,埋藏神藥的墓地,應該不止二十年光景才對吧。

  她緩緩幾步走上璇璣露台,四顧周遭。

  氣勢恢宏的靈殿前,光是殿門就有兩丈高,門上刻繪著龍紋神獸,人只能仰首瞻仰。

  這恰恰也是身為帝王對世間凡人唯一的要求,生前他一統河山,死後也是陰間之主!

  下意識握上了靈殿上的門環——

  倏地,一聲破空疾風從耳邊擦過。

  秦深耳廓一動,立刻便閃身一邊!

  而她離開之處,恰好一直殺氣騰騰的厲箭牢牢釘在了門沿之上,甚至將她裙裾邊上的衣角一塊釘在了上頭。

  瞳孔一縮,她迅速抬眼看去。

  見白玉石階的盡頭處,隨她一起下地的土夫子們渾身浴血地站在當下。

  每個人都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傷口都是被爪子拉出的,皮肉翻出,深可見骨。

  沒用的已經交代在蝙蝠尖牙下了,剩下的人像餓狼一般緊緊盯著靈殿門外的三個人,好像要把方才所受的折磨痛苦,盡數從他們身上討回來似得。

  「東家們,生死一線,早些時候雇我們下地,可沒說這裡如此危險!」

  說話的人正是二毛。

  他從人堆里走了出來,他掏出腰際的牛皮水囊,喝光了其中的水後,重重砸了地上。

  土夫子們紛紛掏出了傢伙兒,挽起了長弓,對準了靈殿前的他們

  靄宋抿著歉意的笑,抖著寬袖還想婉轉一二:

  「大難臨頭各自飛,我雖不是土夫子,但也懂你們這行的規矩。咱們搭夥下地,各有各的營生利益,你們為財,我們也有自己的事兒。生死攸關下,自然是能跑一個是一個!不過嘛,看來各位身手都不凡,是我之前看走了眼許諾少了,等咱們出去,我一定付各位雙倍的雇錢,如何?」

  既都是貪財之輩,化干戈為玉帛最好的方式,就是談錢。

  出乎秦深和靄宋的意料之外,二毛輕蔑一笑,半點沒有入耳。

  他反而是死死盯住了被青木護在身後的秦深,冷言開口:

  「殺了他們三個,將這個女人的血裝進水囊,我—要—她—死!」

  本想活著將人騙去那個地方!無奈這地下危機重重,她又有人拼死相護,為了不耽誤太后和荊公公的大事兒,他只能費些事兒,直接殺掉她,取血帶走。

  二毛一聲令下,他們迅速解下腰際水囊,像是灑酒祭旗一般倒在地上,斷絕自己生得後路。

  是誰說的,他們下陵墓是為財而來?

  土夫子們一改鄉野嘴臉,成了訓練有素,眸光陰冷的殺手。

  他們抽出箭鏃,挽出一輪滿月,瞄準殿門外的三個人,只等有人一聲令下。

  勾起一抹殘忍嗜血的笑意,二毛盯著那三人蒼白的面色,揚手一揮,怒吼一聲:

  「放箭!」

  青木不是靄凌風的人,這二毛才是!

  秦深猛地扭身,用力撞著身後的靈殿大門,可她力道微小,大門除了震落一點灰塵幾乎紋絲不動!

  望著箭簇織就得天羅地網,三個人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可她不是這麼容易認命之人,她還要去營救衛槐君,即便死神已撲殺身前,她還是尋求著自救的辦法。

  該怎麼辦?怎麼逃?

  可當有兩個人毫無約定,卻義無反顧擋在了她身前時,這種瀕臨死亡,卻無能為力的絕望感才徹底吞沒了她……

  靄宋扭過頭來,恣意一笑,桃花眸光流動,他唇角高揚,玩味中露出一抹苦笑:

  「與你死在一塊,我也算贏了一次?」

  桃夭刺目,風華自然,從容赴死的桃花妖,由著恰如初見時得攝目之美。

  青木一言不發,沉著臉色,盯著二毛身後暗處,像是在等待什麼。

  ……

  秦深靜靜感受著箭簇破風射來,迅速逼近的殺氣,絕望闔上了眼皮。

  不知道怎麼,胸前破風的壓迫感轉瞬即逝,她立即睜開了眼睛!

  眼晴的情形讓她目瞪口呆,驚詫不已!

  箭矢已近在眼前,卻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阻擾,抖動著箭身停在了當下,下一刻,它們竟齊齊回過頭,朝著來時得方向飛射而去!

  放箭的土夫子們瞠目結舌,他們根本來不及躲避,便讓箭鏃射成了刺蝟。

  二毛揮劍擋開迎面一支箭!

  這等違背自然定律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容不得他多想,越來越多難以阻擋的回箭殺來,他只能閃身到了一邊,直到一聲熟悉的涼薄笑聲傳來,他猶如雷擊,停在當下!

  他詫異地向身後看去——

  只見衛槐君好整以暇的提步向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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