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6 離開
2024-06-11 00:55:14
作者: 戎衣公子
餃子沒吃幾口,秦深就坐上大鞍車回府去了。
匆匆進了農家院,看見書房的燈點著,她走至雙門槅扇前,輕叩門扉。
「進來吧。」
他的聲音意外的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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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推開門扇,輕聲步入,見衛槐君伏在案上提筆疾書。
筆鋒一頓,落下了最後一個字,他從懷中拿出了私章,戳在信紙的最末,然後摺疊起來塞進了信封之中。
火漆封緘,擱在了案頭。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抬眸看向了秦深,在她出聲之前開口道: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啊?」
秦深有些驚訝,不假思索的脫口問道:
「你要去哪兒?幾時回來?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不想再和他分別,一日也不想。
他是堂堂丞相,手握京畿權柄,有什麼事兒需要他親自前往?如果是他非去不可的地方和情況,是不是意味著很危險?
心裡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慌亂緊張之色,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
衛槐君輕嘆一聲,將人攬入懷中,寬慰道:
「別擔心,只是南境有些情況,我要親自過去部署安排。」
秦深是不信的。
天險之防,建州疲憊無力,暫時沒有辦法成為威脅,說句難聽點的,只要衛槐君不派人攻打他們,他們就謝天謝地了。這樣的前線情況,留兩個信任的將軍去處理,又憑什麼讓他不遠千里,拋下京城所有政務,前往南境前線呢?
緊盯著他的眸子,唇抿成了一條線。
她凝重的臉色像是在告訴他:若不老實說實話,她一定會跟著去的!
四目相對,輕嘆一聲。
衛槐君發現想要完全瞞著秦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抬手,將她鬢邊的髮絲扣好,緩聲開口:
「你見過庚哥兒了?」
「恩,見過了——你別岔開話題,你不與我說實話,我是定要跟去的,暮雨反正也不在府中,內苑的事我交給阿泠看著,我自己抱著胭脂,拖家帶口隨你去。」
眸中含了無奈的笑意,衛槐君扶著她的肩,將人按坐在繡凳上。
他身姿頎長依在桌案邊,有些疲累的抬手,揉了揉眉心道:
「糧價兒你也該知道了,你急匆匆來尋我,該是為了這件事吧?」
秦深掛著他要離開的原因,險些把這件事拋忘了,現在再聽他提起來,有些恍然:
「難道,你也是為了糧價才離開的?」
「是。」
隨後,衛槐君就把一些秦深不知道的事說了出來,讓她瞬間想明白了整件事!
原來,前幾日碼頭有一艘出海的商船歸港,船甲板里藏了一具屍體,這具屍體無人認領,抬去義莊後卻起屍回魂了。
地下城雖然散了,可衛槐君四通八達的耳目仍在,他很快找到了這個人。
詳細盤問過後,才知他是漕幫湖廣總舵的總甲,隨著今年的漕船北上。
但漕船在漕運中碰上了海寇船賊!
糧船隊全軍覆沒,船丁幾乎都葬身大海了,唯他水性好,伏在一塊殘板上飄了幾日,爬上了一艘貨船,本是躲在甲板中的,卻被無意間鎖住了,就這麼餓了好幾天後不省人事,被人發現後當做屍體丟去了義莊。
秦深明白:他只是休克了,其實還活著。
只是漕幫都是走江湖的一把好手,被一干盜寇打的全軍覆沒,只可能出現了內鬼。
內鬼提前在幾艘主船底鑿了洞,用蠟油糊弄著,算計好時間,等海寇到的時候,漕船也沉了!
加之漕船是頭一年走海路,碰上風浪多有不習慣的,一番較量,就落了下風,叫賊人有得可乘之機。
秦深知道自己預感對了。
湖廣的漕糧永遠到不了京城,那麼瘋長的糧價又要如何收場?
一旦這個消息傳回來,市場構建的信心崩塌,大家都拿糧票去兌換米糧,就瑞豐存下的糧食,根本不夠應付現在發行出去的糧票。
吃不飽飯,沒有糧食,京城恐怕就要亂了!
京城一亂,朝局不穩,對於金陵南朝來說,就是一個極好反攻的機會。
可她轉念一想:
顯然這個消息廖梳杏是知道的,所以才會提前虧本收糧。
或者說,她不僅知道這個消息,還是其中的參與者!?
為了得到京城掌控權,她不惜勾結海寇,犧牲掉了幾十萬人過冬的口糧。
廖梳杏是個女人,心眼針尖小,她擺弄的無非是些女人伎倆,像這樣子的狠布局,看來只有靄凌風才做得出來。
……
「這可如何是好?」
秦深喑啞開口。
就她身邊這點銀子,讓她去運作市場,簡直杯水車薪,完全不夠看的。
秋闈在即,若糧食危機爆發,別說科舉應試了,就是坐在金鑾椅上的奶皇帝,都有可能地位不保。
廖梳杏真當是在玩火——衛槐君掌權當下,她為了奪權鋌而走險,實在是陰毒險惡。
衛槐君音線沉沉:
「去南境,我確實要妥善部署,而糧食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秦深知道他南下收糧,京城人口眾多,若單靠邊上府縣的糧食能過冬,又何須漕糧北上?所以他這次出遠門,起碼要走三四個月才能回來。
而且,他還不能利用自己丞相之職,大張旗鼓的募糧。
這等於告訴了眾人,漕船出事了,他們手中的糧票已經不值錢了!
在沒有募集到足夠的糧食之前,這會引起擠兌恐慌,提前讓京城陷入大亂之中。
「我能跟你——」
「不能。」
秦深還沒說出自己的話,已叫衛槐君拒絕了。
他撫上了她的臉頰:
「路途迢迢,一路奔波辛苦,我知你不在乎,你可想過胭脂才多大?把她一個人留在京城,你如何放心的下?況且,我還有事囑託你辦。」
秦深半垂著眸子,心裡有些難過。
在衛槐君的心裡,她總是沒什麼用處,陪著他除了添亂,她好像從來幫不上什麼忙。
衛槐君掌心用力,托起了她的臉頰,神色認真道:
「你不聽聽我囑咐你什麼?」
「還能有什麼,無非是好好照顧自己,照顧胭脂,乖乖等你回來。」
衛槐君失笑一聲:
「你這么小瞧自己做甚麼,我交託的事可不簡單——糧價的事,朝廷已經沒有辦法出面了,我暫時壓下了漕船出事的邸報,但最多三個月,在秋闈應試之後,邸報必定會下發,你要趕在這三月時間中,替我做三件事。」
秦深眸色豁然,扶著他的胳膊,急迫的開口追問:
「哪三件事?」
「第一,讓瑞豐糧行停止出售糧票,第二,集資去周邊府縣收糧,越多越好;第三,開粥棚分派義粥,不讓百姓因為高漲的糧價吃不上飯,穩定人心。」
秦深把他的話都記在了心裡。
「還有麼?」
「還有,安心等我回來。」
他金聲玉振,清亮如磬。
看似笑意風輕雲淡,眸中卻是離別前滿懷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