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2 保胎
2024-06-11 00:48:46
作者: 戎衣公子
秦深聽她咳嗽加急,心裡暗勸自己:還是悠著些來吧。
扶拍著她瘦弱的後背,又給斟了碗溫茶遞去,待孟冬好不容易緩了口氣,秦深方輕嘆一聲道:
「你不必害怕,我若有心害你,何苦爬了這勞什子山,滯留為你保胎看診?」
孟冬烏溜眼珠子轉動,心中的弦還是緊繃著不放。
她伸手握住了秦深的手腕,半分目光不肯挪移,連聲質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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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宮闈隱秘,你是灘頭村的一個尋常村婦,又怎會知道?還是,你也是東廠派來監視我的?」
秦深搖了搖頭,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答道:
「灘頭村是太監村,我是村子裡的刀子匠,我有一個經手的徒弟方入了宮,與你有些淵源,想來說出名字來,你也不必再對我懷著敵意了。」
「是……是誰?」
「荊禾。」
孟冬聽了這個名字,嘴唇翕動,眸光閃爍後,終是歇下手裡的勁兒。
她軟軟癱在床頭,微微喘著,手心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我已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想不到出了宮還是與你碰上,免不得又是一樁人情債,也不知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夠還的上……」
秦深笑了笑,坦然道:
「你不必這般想,他幫你的緣故,你心裡大約也清楚,萬貴妃攬權後宮直逼中宮,皇后要想穩固地位,必要你入麾下幫持,他一心為主,自然願意搭救你。」
孟冬苦笑一番,眼底光芒黯淡,良久後才方道:
「那娘子你呢,你又為何幫我?」
「我?我只想問你一件事兒。」
秦深對上了她的眼睛,將自己此番來的目的,坦白的說出了出來。
孟冬堅決的搖了搖頭,樣子像是快要哭出來似得:
「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可我沒法子告訴你,那時告訴荊禾,想來是我能說的極限了!我如今要靠東廠庇護,這灘頭村……包括這慈雲庵,隨處都是他們的耳目!我若惹怒了督主,我和我的孩子如何得保?」
頓了頓,她語中哽咽:
「況且,許多事都是我的猜測,即便我說了,娘子也未必信我,所以我真的不能說。」
秦深深吸一口氣,眸色轉濃,她從床沿邊站了起來,口吻加重了幾分:
「孟冬你這話錯了,東廠的確庇佑你,可前提是你得保住肚子裡的孩子,若胎掉了,你的性命怕是比螻蟻都微賤——我想你應該明白,當下,真正能讓你和你的孩子得保的人,是我,而不是東廠。」
秦深的話,自信而又囂張,她的這番咄咄逼人,終是把孟冬逼到了選擇的境地。
「你、你如此篤定,能助我順利生下龍子?」
孟冬支起上半身,瞳孔映著跳躍的燭光。
「不能。」
秦深很誠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看到孟冬被戲弄的慍色臉頰,她才轉而一笑:
「是不是龍子,我如何敢應?但我能保你十月懷胎,順利生產。」
孟冬聞言,長抒了一口氣:
「無妨,我只想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子,只要平安誕生就夠了——文娘子,請受我一拜!」
她說著,便要掙紮下床去跪地磕頭,秦深哪裡敢讓她這般折騰,忙上前攙扶住,邊勸邊拉的按到了床上,只道:
「你只需聽我的話,莫要折騰自己的身子,這兩個月,你要一直躺在床上保胎,哪裡也不能去了!」
孟冬太過在乎這一胎,聽得秦深如此說,自然不敢亂動,只靜靜躺在床榻上。
她整理了下思緒,把秦深迫切想知道的事兒,不緊不慢的說了出來。
「藏書閣里只一位掌事姑姑,兩位掌事太監,餘下來不過粗使的小太監和宮女,我八歲進宮,一直伺候在藏書閣,上頭的姑姑到了適婚年紀便放出了宮,才叫我接管了掌事的位置。大概是我十歲的時候,文琅出現了。」
秦深看孟冬的年歲,不過十五六歲罷了,既是她十歲的時候文琅進宮,距今起碼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
「你曾說過,他是一個影子?這是什麼意思?」
孟冬的眸中透著一股畏懼和不解,苦笑道:
「他有名有姓,內務府登記造冊,一干籍貫檔文無缺,有賞有罰,月月例銀有人領,年節賜食也有人吃,大家都說,他最是善心之人,會幫著宮女私賣針線存梯己,可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他,六年了,我與他同處藏書閣,我一次也未見過他。」
秦深的心高高懸著,攥著自己的衣角,緊張的情緒讓她喉嚨發緊。
「那麼……就沒有人懷疑過麼?」
「自然是有的。」
孟冬長嘆了一聲,瘦弱無骨的手,不自覺掰住了床沿邊兒,像是再抑制自己的情緒。
「死了——懷疑的人都莫名死去。有的被調離藏書閣,沒幾日便被人尋錯,杖殺丟出了皇宮,有的吃壞了東西,瘋了或是死了,總之沒有人善終的。」
「那麼……那、你?」
秦深看著孟冬滿臉驚恐之色,伸手撫上了她的肩頭,像寬慰一下她,卻被孟冬牢牢攥住了手。
「進宮的時候,我姑姑便教過我,宮裡所有的禍事全由一張嘴出,謹言慎行是我一貫的態度,即便我心有疑惑,卻從未與人議論過,怕正是這一番不好奇的態度,才叫我保下了命來!」
秦深有些詫異,懷疑文琅的人,竟然全部都死了?
怪不得孟冬會說,一旦沾染上文琅,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孟冬的情緒稍稍安穩了後,她鬆開了秦深的手,繼續道:
「我不知道你為何知道他,為何打聽他,只是奉勸你一句,離這個人遠遠的!連問都不要問,這樣子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你知道的,藏書閣素來冷清,若非那次陛下來了興致,讓我有了腹中孩子,宮中怕是早忘了還有藏書閣這樣一個地方了,文琅的存在與否,也根本沒有人會在意的。」
秦深眸色發暗,臉隱在燭光外的陰影里,不辨神色表情。
孟冬見她緘默不言,心裡還是惴惴難安,為何一個鄉下的婦人,會來打聽文琅的事情?荊禾當初向她詢問,怕也是這位娘子的意思了。
「你——」
她謹慎的開口。
沉默被打破,秦深唯有苦笑一聲,眼角處隱忍住了百般情緒,淡然道:
「沒法子,此生我避無可避,註定要與他糾纏下去了,只因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宦妻。」
孟冬聞言,驚詫地瞪大了眼睛,唇瓣囁嚅,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