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7三日相處

2024-06-11 00:48:00 作者: 戎衣公子

  閹割去勢,謹慎小心尚且會叫人送了性命,遑論像秦深這般又是潑熱水又是撒鹽巴的。

  秦水身體最弱,當場痛得咬斷了自己的舌頭,死在最前頭。

  那兩個惡棍也沒能熬過半夜,渾身痙攣著一抽抽的,二更的時候也死透了。

  太簇一直在院子外頭守著,等著人都氣絕了,才幫著拉出去燒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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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單獨裝了一罐子秦水的骨灰,給送去了秦家大院,什麼話都沒有留下,只將自己身上的腰牌給林氏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白——

  別想著告官,也別想著鬧事兒,閻王要他三更死,人間留不住了。

  林氏一口氣提不上來,嘔出心血後厥了過去,若不是大夫及時到,她恐怕也跟著秦水一併赴黃泉了。

  秦深以林氏需要照料為藉口,把廖氏和廖梳杏趕回了秦家院子。

  廖氏自知有愧,不敢分辯什麼,又想著秦水死了,林氏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確實缺個人照料,便無二話,收拾好東西拉著梳杏一併去秦家院住了。

  家裡只剩庚子和小妹兩個人。

  小妹身子未好,凡事要靠庚子照顧,秦深便把三五日的米糧菜肉都備好了,甚至把家裡錢匣子藏在何處,都告訴了庚子,免得自己有個萬一再回不來,庚子也好有個準備。

  等一切交代妥帖,再無遺漏後,她才放心收拾了點細軟,準備隨太簇去東廠提督府。

  東廠提督府。

  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

  等秦深見到衛槐君時,眼睛便是這樣一幅情境——

  他雪衣廣袖,躺在古槐樹蔭下的大藤椅上,蟬鳴沙沙,槐影斑斑。

  即便只是在這一方農家院中,依舊難掩他一貫的姿容無儔,美艷無雙。

  「督主,人帶到了。」

  太簇不敢邁進院門之中,只立在院外,捧手恭敬道。

  衛槐君支著頤,慵懶抬眸,他的眼中清冷寡淡,看見秦深惴惴不安的立著,語氣中添上了濃重的調笑意味。

  「能肆無忌憚、隨心所以的殺人,這滋味可好?」

  「托督公的福,尚算不錯。」

  秦深忍住了懼意,也冷冷的回了過去。

  她此番下定決心,肯跟著太簇來這裡陪他三日,儼然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

  既有赴死之心,便少了許多恐懼,多了幾分無謂,對於這個魔頭,她更沒有奉承迎合的興趣。

  衛槐君鼻下冷哼一聲,即刻旋身而起,下一瞬便立在秦深的面前。

  「你倒是得意——三日與我形影不離,茶水侍奉,你就不懼?」

  「督公要是願意殺我,我恐怕早死了一萬次了,既然性命無憂,只當自己坐三天牢獄,抵那三條人命,我也不虧。」

  秦深坦然一笑,繞過他逕自躺倒大藤椅上,聞著邊上小爐子烹煮的茶香,輕悠悠抒了一口氣。

  衛槐君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轉瞬即逝後,他墨色漆黑的瞳孔里,隱隱暗藏著欣喜。

  地獄深淵下孤寂,向來他一人獨享。

  世人畏他、恨他、遠他,未曾有一人真正能靠近,坦然自若的與他說話,躺在他睡過的臥榻上,分享他的暴戾和罪欲。

  被迫的也好,自願的也罷,他不計較,也不在乎。

  衛槐君提步走近,站在了涼榻邊上:

  「本督稱病告假,不上朝,不加印,沒有宴飲酬酢,也沒有奴僕婢女……所以這三日,還要文娘子費心操持了。」

  秦深抬頭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道:

  「我知道,一日三餐,端茶送水嘛……不過現在天色還早,還不到吃飯的點兒,督公不如去裡頭小憩片刻,外頭燥熱,我便待在這裡吧。」

  「呵,你倒是會躲懶?不到飯口,就難差遣你了?」

  衛槐君怪笑一聲,寬袖一卷,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把人攔腰捲起丟在了塌下。

  他自己反而好整以暇的躺了上去,施施然抖了抖寬袖,寡淡道:

  「小憩是自然的,只這夏蟬聒噪的很,擾人清夢,便勞煩文娘子你了——」

  秦深吃了一嘴的灰,膝蓋生疼,狼狽的爬了起來。

  心裡把他祖宗十八代慰問了一遍,面上卻忍住了情緒,暗道:

  決不能叫他看出自己的一絲不爽來,因為她發現,衛槐君就是個變態,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他捉弄她,她越難受,他就越舒坦!

  於是乎,秦深搗鼓出一個粘杆,站在大槐樹下不停的粘知了,日頭炎炎,她一杯涼水都沒喝上,光把力氣用在對付知了上了。

  好不容易歡燥的聲音小了一些,她還沒來得及歇口氣,那衛槐君又說自己熱得睡不著,得擺冰盆才行。

  秦深無奈,只好再去堂屋裡,尋了一盆冰出來擺在藤椅邊上。

  「成了麼?」

  她蹲在藤椅邊兒,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打扇。」

  「……」

  衛槐君闔目養神,明明一絲汗也沒出,愜懷怡然的很。

  秦深咬了咬牙,給自己做了一波心裡建設,然後抄起一柄精緻的團扇,從冰盆邊朝著他扇風,送去絲絲涼意。

  不知扇了多久,正當她懷疑自己的手腕快斷了時,衛槐君才鼻息漸穩,像是真正睡著了。

  秦深擱下團扇,長抒了一口氣,小心挪著步子去弄了一碗涼茶喝。

  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壺,這才解了渴。

  靠坐在藤椅邊上,她歸置了自己的腿腳,斜斜歪著身,在斑駁的陰影了鬆快著疲乏。

  扭頭看去,正好是衛槐君熟睡的俊顏。

  像,安靜的時候,他和文琅真的好像……

  夏日的熱風熨帖著秦深身上的肌膚,偶爾的幾聲蟬鳴,像是催眠一般的小曲兒,哼著哼著,叫她也泛起了一股困意。

  枕著自己的胳膊,闔了幾次眼,每次要入睡了,都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打著盹兒,神志有些迷離,她對衛槐君一直提防的戒備,這會兒也漸漸鬆了下來。

  兩根手指,在藤椅扶手上,一點點「走」近他的臉頰——

  一如往常文琅宿在身邊時候,她偶爾也會戳弄他的臉頰,然後感概一個男人的皮膚,竟會好過千千萬萬的少女們。

  相似的面孔和午後的疲睏一時麻痹了她。

  她居然忘記了,安靜睡在面前的人,不是文琅,而是衛槐君!

  「哎喲——」

  指尖傳來的痛楚,叫她渾身一激靈,困意頓消!

  對上衛槐君冰冷刻骨的眸子,她覺得自己的指節快要叫他捏斷了!

  衛槐君向來睡不沉,不知為何,方才竟睡得十分安心。

  直到她觸碰上了他,才霎時轉醒,若換了平日,怕是在他身邊衣袂一動,他便心有警覺了。

  須臾的迷惘警惕過去,他瞳孔一深,非但沒有鬆手,反而用力一扯,將人拽上藤榻翻身壓在了身下。

  「天下也只你敢放肆!你以為你是誰?」

  「我……」

  秦深心下惴惴,這次確是自己惹火燒身,簡直失了智了!

  兩人湊得很近,鼻息交纏著。

  她的隱忍不安,他的放肆囂張,像博山爐的兩股清煙,交纏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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