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狗咬狗

2024-06-11 00:46:29 作者: 戎衣公子

  秦深拿了殷忠給她的帳目,尋著地址就到了東城一座精緻四合院的門外。

  她立在漆黑的門扇外頭,摸了摸臉上遮著嚴實的帷帽,確定劉夫人認不出自己後,便上前一步,敲開了院門。

  開門的是門房,皺著眉頭冷聲問:

  「你誰啊?」

  「哦,我是毛氏藥鋪的,貴府的劉大爺欠了小鋪幾十兩藥錢,方才抓藥的時候忘帶了銀子,遣小的上這裡問劉夫人取呢。」

  秦深怯生生的站著,從懷裡取出帳目,遞給了門房。

  「藥鋪?你等著,我拿進去給夫人瞧一眼!」

  門房不耐煩的接過帳簿,捯飭著小碎步繞過照壁,往北屋正堂里尋劉夫人去了。

  

  秦深約莫等了半盞茶時間,那劉夫人急匆匆的趕了出來。

  「收藥錢的人在哪兒?」

  「夫人,是我。」

  秦深壓低了聲兒,變了調迎了上去。

  劉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揚了揚手裡的帳簿,厲聲問道:

  「這果真是劉義從你們藥鋪抓的藥?又是他親口叫你來問我討要的?」

  秦深佯裝害怕想要逃,支支吾吾的猶豫不決。

  「快說!休想騙我,不然拉你去見官!」

  劉夫人惡狠狠的瞪了過來,眸中閃爍著懷疑的目光。

  秦深為難的抬頭,指了指她手裡的帳目:

  「那藥錢……」

  劉夫人急著想知道答案,從懷裡掏出錢袋子,也未細看,丟出一隻元寶錠給她。

  秦深接了錢逕自揣好,低著頭,聲如蚊吟:

  「其實這些藥錢,劉大爺已經欠了大半年了,端午也未見他來結帳,我家掌柜的拖不起,便叫我諏了這些話,問夫人你來拿錢,這事、這事劉大爺是不知曉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劉夫人徹底炸了。

  她怒目圓睜,碩大的胸部上下起伏,恨不得吃人似得:

  「他當然不知曉了,那些墮胎藥哇,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給我知道啊?!」

  秦深心裡發笑,明白劉夫人已入了她的套兒了——其實那些墮胎藥說不定是劉義為萬府後院偷摸著買的,但到了劉夫人眼前兒就說不清楚咯。

  只不過劉夫人現在雖然窩火,但還尋不到發泄的目標,秦深得給她添一把火才行。

  畏畏縮縮秦深試圖去解釋道:

  「我才剛去藥鋪上工不久,不曉得劉大爺之前抓了什麼藥,只是今日他抓了幾副治刀傷的藥回去,說是府里九姨奶奶傷了手指——哎喲!」

  秦深話未說完,已被劉夫人大力推在了地上。

  「我呸,九姨奶奶晌午邊還搓麻將呢,十根手指蔥段似得,誰說傷了的!不知道是哪個狐狸精切傷了手指,他就巴巴的給她抓藥去了……秋容!對了,秋容在哪兒?」

  劉夫人腦中靈光一閃,心裡登時明鏡一般,平日裡再蠢笨的女人,在捉姦方面都有超越常人的天賦異稟。

  「夫人你找我麼?」

  那個被喚作秋容的丫鬟從府院內走了出來,她病容慘色,眉頭緊鎖著,手指用白繃帶纏成繭蛹,吊在了胸前。

  秦深定睛看去,果然是那個「賞」她耳光的隨侍丫鬟。

  劉夫人見秋容出來,不由分說,上前就是一個耳光子將她打翻在地,惡狠狠罵道:

  「什麼醃拉巴臢的破爛貨,髒到家!平日裡你去溜劉義屁眼溝子,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現還敢爬上榻了,看我不撕了你——」

  「夫人,夫人,冤枉啊,奴婢沒有!」

  秋容驚慌失措,不知出了什麼事兒,倉惶從地上爬起來,抱住劉夫人的大腿哭嚎著求饒。

  劉夫人不是善心菩薩,她本就在氣頭上,認準的事兒哪有幾句辯駁便能洗白的。

  一巴掌不夠解氣,她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往她身上扎去:

  「怪不得前幾日老劉說要你去他房中伺候,原來早打了主意要納房了,定是你個小賤貨勾引,我白養了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扒了你,叫全街坊看看——」

  說罷,她上手就拽住了秋容的衣襟,大力撕扯著。

  秋容尖聲驚叫,拼命護著自己的衣服,可她身嬌體弱,手指又被削了半截,如何是壯如牛的劉夫人對手?

  片刻功夫,她上衣被撕成了布塊,只有水紅色的肚兜勉強護住胸前風光。

  街上圍了越來越多的人,大家津津有味的討論著,看著正妻劉氏怒撕小三丫鬟。

  秋容被這樣當街怒打羞辱,再也沒法子隱忍下去,她開始和劉氏撕打,口中叫囂怒道:

  「你個悍婦,大家都是給人當狗當奴才的,憑什麼你對我們呼來喝去,任打任罵,有本事你趁著現在打死我,不然一會兒劉義來了,我看他是護我還是休你?你個肥如豬、壯如牛的母老虎,哪個男人稀罕你,劉義早想休了你了!」

  劉夫人氣得哇哇大叫,一頭撞上秋容,按在地上騎了上去,揚手便往死里扇她。

  氣喘吁吁,只想打死她算了,連罵都騰不出這閒力氣來。

  秋容叫她扇得口鼻皆是血,既打不過,便只好逞口舌之快。

  例如自己如何在床榻上服侍劉義的,劉義又是如何誇讚她身段苗條,皮膚瓷實,又是如何貶低劉氏不好的……說是劉義答應她要休掉正妻,扶她上位的云云之語。

  氣得劉夫人瞳孔充血,牙齦咬得嘎嘎直響。

  眼看著要打死人了,劉義才提著藥姍姍來遲。

  他一看這架勢,也嚇得不輕,立刻上去拖開了人,扶起秋容。

  秋容見救星來了,順勢倒在劉義懷中瑟瑟發抖,更加惹得他憐愛,對著劉夫人怒目而視:

  「你這是做甚麼?大街上的叫人看笑話,掉的是我劉義的臉面!」

  「你還要臉面?你算什麼東西,要不是我,你還是萬府一個倒夜壺的小奴,坐到管家的位置靠的是誰?好,你今兒不當著我的面打死這個賤人,我跟你沒完!」

  秦深一直低調的站在邊上,她見劉義來了,一場狗咬狗的好戲即將上演,心中不免嗤笑一聲。

  藥錢到手了,心裡的惡氣也出了,至於結局如何她是沒有興趣知曉了。

  她退後兩步,從人堆里擠了出去,回身準備去毛氏藥鋪。

  到了藥鋪,還未進去,迎面一股冰冷的殺意迫來!

  她佇步門外,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待看清屋中情形之後,她弄清楚自己本能畏懼的原由了——

  鋪中此刻有幾個東廠番子,持刀蹬靴,站在櫃檯之前,在正冷冷的看著闖入門的自己。

  殷忠見秦深來了,忙上前道:

  「我媳婦陪我爹去尋工匠師傅了,想趕著給你裝點門面兒,這幾位爺是來買一味大煙葫蘆的,全城的藥鋪都不准私留,我這兒有個病人實在走不開,可否勞煩文娘子,陪著押送一趟,取了紙憑回來就行了!」

  秦深心中咯噔一聲,脫口而出:

  「送去哪兒?」

  「東廠提督府!」

  邊上的番子煞氣開口,把一柄入鞘寒刀拍在了櫃面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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