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遭竊

2024-06-11 00:45:34 作者: 戎衣公子

  秦深想過了,兩百文一斤聽起來嚇人,其實並不算賣得很貴。

  一來,她獨家供貨給樊樓,沒了其它銷路,自然要算幾分獨家費在裡頭,且有時候抬高價格也是一種區別優劣的方式;

  二來,靈泉不像一般泉水,取之方便,為了掩人耳目她隔幾天去洗一次澡,只能取十幾罐靈泉回來,一次至多也只能醃下兩三壇筍子。

  

  物以稀為貴,賣它兩百文一斤,一點也不過分。

  雖醃得少了,但醃得更加細緻了。

  大肚缸子換成了三隻陳年醃菜的小罈子,濕泥封口後,在東屋山牆瓦沿兒的下一溜兒擺開,這兒既能避著雨水,又能照全了日頭。

  只等五天後啟封,檢查過後再拉去京城樊樓。

  到了吃夜飯的時間,秦深在院子裡擺開桌椅,拿來了碗筷——因家裡留了王嬸吃飯,所以多備了一雙碗筷,她還去小貨棧打了一斤豆腐、沽了二兩黃酒回來熱著吃。

  王嬸子是喜吃酒的,從前在老秦家的時候,就和廖氏相厚些。

  今日她往京城去了,廖氏托她帶了些東西回來,給了跑腿謝錢她不拿,那就只好請人留下來吃了飯、喝口小酒再走。

  天漸漸熱了,沽來的黃酒,秦深只用小爐子熱了五分溫熱,便取了下來。

  「有勞嬸子了,這陳年的菜罈子本是有錢無處買的,我去過幾次京城集市,一次也沒尋見過。」

  「客氣啦,運道好叫我給碰上了!」

  秦深替她斟了碗酒,廖氏又陸陸續續把菜端上了桌。

  大碗白菜豆腐燉甘薯粉兒、摻了少許雜麵的窩窩頭、醋溜炒白菜兒,這些都是平日吃的家常菜,為了王嬸,廖氏還特意加了一道硬菜——是用豬板油碎切,混著雞蛋黃和竹筍絲兒,加蔥白肉汁混著煮出來的豬油丸子。

  一出鍋,就肉香四溢,伴著筍子清香,叫人食指大動。

  王嬸才聞著味,就已饞得不行了,她拍著大腿道:

  「喲,真是好香,這丸子裡頭添了筍子吧?不得了,怪不得外頭說,你家賣給樊樓的筍子,味道頂著天的好吃,是別家作坊如何比不了的!」

  話說到這兒,她壓低了聲:

  「你還不知道吧,聽說你二嬸子的作坊快倒啦!一大摞的酸筍子賣不出去,滯在家裡又餿又臭,這天也快熱起來了,這不是給村子裡招蠅招病嘛。」

  「筍子是無本買賣,生意路斷了,那就撇了去,再謀其它路子,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

  秦深用腳趾頭想,也知錢氏如今日子難過。

  她的筍子本就味澀皮老,賣了一家斷了一家,只不過京城場面兒大,能糊弄的食鋪子多,一開始確實能掙到不少錢,可論了長遠來說,不過是殺雞取卵的事兒。

  王嬸呷了口酒,砸吧嘴點頭道:

  「可不是這個理麼,可難就難在她心不甘哇,以為自己成了買賣人,錢未掙到,面子上的行頭先辦置了七七八八,我看她這幾日穿得衣裳件件簇新,一得閒就在村口顯擺……喏,還有這麼粗的蒜頭金鐲子喲!」

  王嬸給秦深比劃了下,酸溜溜道:

  「大伙兒都羨慕的緊,可我就不信了,還不是問人借來銀子使得,光那些筍子賣出的錢,能買這麼大的金鐲子!?你們本是一家,莫不是她娘家底子厚,攢了不少梯己錢?」

  廖氏在一邊搭腔:「憑她去吧,咱們家過自己老實日子,有多少掙多少,也不眼紅她的,既然分家了,那就是兩個鍋里吃飯,她攢下的我花不著,更加管不著了。」

  王嬸討了個沒趣,自然也就不再提,只是酒喝多了三分,一直念叨著:

  「錢氏那小蹄子,一定是借來的銀子顯擺,等著她的作坊倒了,叫債主閉門揍她個臉鼻青,哼,叫她顯擺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秦深讓荊禾送王嬸家去,路上隔著幾步路看護著,別叫她醉醺醺,遛彎撞到水溝子裡去了。

  很快,灘頭村的夜就黑透了,村子裡四下寂靜無聲。

  秦深把院子門落了栓兒,在廚房嵌罐里打了一盆溫水,給添上了茯苓、白芷這些藥材後,另取一罐靈泉水倒入,端去房中洗臉擦身。

  收拾妥當,便要上炕睏覺。

  文琅不在,她不會睡得那麼踏實,只好熬著一盞小油燈,點在炕邊的小几上。

  夜半,離著老遠路,居然隱隱有幾聲狗吠聲傳來。

  秦深在夢中糊塗,家裡什麼時候養狗了?

  哦,想起來了,隔壁殷老漢家裡倒是有一條黃狗,他進山採藥幾日顧不上畜生的吃喝,它會來西林院子蹭些剩飯菜填肚子。

  「汪汪——」

  這狗吠聲清晰又急促,把她完全吵醒了。

  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從炕上扎身起來,秦深趿拉著鞋子,端著油燈出了堂屋——既然醒了,便去上個茅房,解個小便。

  甫一出門,入耳就是一聲「咣當」巨響!

  「誰!」

  她順著聲兒,立刻跑去了東院的山牆邊兒。

  可是到的還是晚了。

  擺在瓦檐兒下的筍罐子,兩隻被砸開了肚皮,淡黃的筍水咕咚咕咚往外冒,地上衝出了一攤嫩白的筍子,另一隻更是不翼而飛!

  家裡居然進了賊,不偷金子銀子,轉門是為了酸筍子來的!

  秦深氣得眼眶發紅,手指緊攥著衣擺兒,恨不得手撕了那個賤人。

  錢氏……她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僅齷齪算計到了家,現在連做人的臉面都不要了,手腳不乾淨上門又偷又砸,簡直無恥之極!

  院子裡的響聲太大,廖氏、荊禾、庚子都從自己屋子出來,愕然地看著這滿地狼藉。

  庚子臉色發青,小身板氣得發抖,他一聲不吭跑去灶房,抄起把菜刀就要往院子外殺去——

  「庚哥兒,你幹啥去!」

  秦深立刻喚住了他。

  廖氏也跟著拉住了庚子的袖子,安撫道:

  「你是咯嘣豆子少年氣盛,千萬莫衝動了!沒有親手逮住的事,你也不好胡亂誣陷她,萬一……萬一不是呢?樊樓那小哥兒,一馬車禮物拉進村子,瞧見的人多了,許是別人看著眼紅呢?」

  「別人只當我家得了銀子,論偷也該偷值錢的家當,拿了筍子還砸了兩壇泄憤,除了錢氏,天下還能找的出別人來麼?」

  秦深雖然一肚子火,但她也不贊成這樣殺上門去,可又不能這麼算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筍子這種東西,一旦出了西林院子,憑錢氏說是坊子裡做出來的,自己難不成還有辦法證明不成?

  庚子氣呼呼的挺著胸膛,餘光處時不時地瞥向秦深,似乎再等她的態度。

  荊禾站在一邊,手裡也攥上砍柴用的刀,焦急道:

  「搬著一罈子筍子跑路,人一定沒有走遠,咱們追出去看看,若能人贓並獲,這就扭送去官府!我聽人說,入室盜竊罪名不得了,是要流放漠北為奴充役的!」

  這話兒沒錯,秦深當即點頭:

  「走,這裡出院子兩條路,錢氏不會傻到現在回家去,恐怕是躲進林子去了,我們往那兒追去看看。」

  話方落,一聲悽厲的女人慘叫聲,再一次劃破了夜的靜謐。

  是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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