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生生決

  秦命早就已經習慣了青雲宗弟子們的目光，同情也好，嘲諷也罷，他都坦然的接受著。在這裡生活了八年，秦命始終像是個過客，沒有融入這裡，青雲宗里更不想接納他。

  他拖著疲憊傷痛的身體回到了青雲宗存放雜物倉庫。

  這裡是他八年來一直住的地方，位於青雲宗主峰附近的矮山上，倉庫非常大，以前有五個人，現在只有兩個人看管。

  一個是堅強的秦命，一個頹廢的老頭。

  他們屬於青雲宗最底層，相依為命很多年了。

  秦命回到倉庫，在鐵門前用力搓了把臉，露出淺淡的笑容，像往常一樣。

  「老爺子，我回來了。」

  秦命推開鐵門，打個響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白髮蒼蒼的老人默默坐在遠處的老樹下，那裡有座孤墳，老人每天都會坐在那裡，靜靜地思念亡人。

  一個孤獨落寞，一個倔強堅強，兩個完全不同的性格，卻在這裡和和睦睦生活了很多年，說起來也是個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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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命哼著小調，到倉庫里換了身乾淨衣服。沒有懊惱，沒有挫敗感，也沒有怨恨誰，與其說是習以為常，倒不如說是他在努力做到樂觀，一種堅韌與堅持下的樂觀，八年了，一直這樣。

  遠處孤墳邊，老人靜靜坐著，好像沒有看到秦命受傷，他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座孤墳、在孤墳邊搖曳的玉蘭花。每天基本都是這麼活著，除了簡單的整理倉庫，吃點東西，就是坐在那裡陪著那座墳。

  「今天晚點吃飯，我先練會兒。」

  秦命打個招呼，盤坐在石凳上，靜坐如鐘，氣息平穩，吞納著天地間微妙的生氣，調養著傷痛的身體。

  他現在運轉的並不是武法，而是套奇妙的吞氣方式——生生決！

  一般來說，武者們的畢生追求都是吞納天地間的能量，凝聚為體內的靈力，通過特定的武法顯現出強大的戰鬥力。世人公認，天地間的能量就是靈力的『野生狀態』、『本源狀態』。

  可秦命現在捕捉的並不是能量，而是生氣，生命之氣！

  這套奇妙又罕見的吞氣方式來自於遠處的老人。

  從秦命被囚禁在青雲宗當普通弟子，安排到倉庫做僕役開始，老頭就在這裡了。好像沒有誰知道老頭來歷，也沒有誰在乎他這麼個糟老頭子。老頭脾氣古怪，很少跟秦命說話，更別說其他人了。但在五年前的雨夜，秦命渾身是血爬回來的時候，他很意外的說了套口訣，被秦命牢牢記在心裡。

  「生機縹緲，游離天地間，無始無終。」

  「北斗乘氣，運化四時，斡旋八方。天地相交，萬物生化，有始有終，循環往來。」

  「四時而生，晝夜而成。」

  「精氣為物，遊魂為變。」

  「查其來路，觀其運行，若能明了來去，則能巧加運籌，趨旺避衰。」

  秦命足足摸索研究了三年，終於研究通透，並融會貫通，運用自如。

  正是因為這套奇妙的吞氣方式，能讓秦命的傷勢在最短時間裡痊癒，讓他能在青雲宗的迫害壓榨中倔強頑強的活到現在。

  這套口訣什麼來歷？老頭沒說，秦命也沒問。

  一天的修養，秦命氣血和傷勢都恢復了大半，疼痛感基本消失了。

  生生決效果神奇。

  傍晚，秦命看天色不早，停下修煉，到倉庫里煮了飯菜，擺在了外面簡陋的木桌上。「老爺子，吃飯了。」

  都是些很普通野菜，每天都差不多，但還是讓秦命做出了些不同的花樣，擺了四個菜。

  老人回頭看了看這裡的菜餚，可能是色澤賣相不錯，也可能是一天沒吃東西確實餓了，他拍拍身上塵土，坐下來慢悠悠的吃著，也不說話。

  「您老吃著，我再練會兒。」秦命則胡亂扒了兩筷子，繼續盤坐到石凳上吞納生命之氣。

  他要儘快化解傷勢，不能留下隱患。

  老頭把菜挨個嘗了遍，感覺味道不錯，四盤菜都拉到了自己面前，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今天的他好像特別有胃口。

  「秦公子？」一個俏麗白淨的少女敲了敲鐵門走了進來。

  「彩依。」秦命輕笑著打招呼：「幾個月沒見，又漂亮了。」

  「幾個月沒見，你又惹事了，不讓人省心，玥婷師姐讓我給你帶了點藥。」少女晃晃手裡的小竹籃，順便向老爺子打個招呼，只不過沒被搭理，老頭子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菜，少女也不在意，快步來到秦命面前，腳步輕靈：「我看看傷的怎麼樣了。」

  「沒什麼，好多了，不用擔心。」

  「真是的，你這是何苦呢？明知道他們不會讓你通過的。」少女把小竹籃放在秦命旁邊，她模樣純美，清新靚麗，像是出水芙蓉般白淨嬌嫩，看起來很活潑開朗，可秦命蒼白的臉色還是讓她臉上掛滿擔憂，責備他衝動。

  「機會擺在那裡，不試試怎麼能不知道行不行。」

  「那哪裡是什麼機會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有大長老他們在那裡壓著，其他長老不會願意惹麻煩。我知道你著急你的親人，想贏得地位改善他們的處境，可你越是這樣硬碰硬，他們越是打壓你。咱就不可以稍稍放下姿態嗎？」 彩依心疼著秦命臉色蒼白的樣子。

  「放下姿態當狗？搖尾乞憐？祈求施捨？我秦命做不到。」

  彩依嘟嘟紅潤小嘴，沒有多說其他的，以前都不知道勸了多少遍了，連玥晴師姐都勸過了，可有什麼用呢？她打開小竹籃，裡面有兩瓶清淤調氣的藥，還有些精緻的糕點，她悄聲道：「猜猜是誰做的。」

  「替我跟玥晴說聲謝，不用為我擔心，我這些年了不都活得好好的嗎？」秦命拿起糕點，放到嘴裡品嘗，一邊吃一邊點頭：「是玥晴的手藝，味道不錯。」

  「你這叫活得好嗎？狼狽的我都心疼。三天兩頭打架，不是你把別人揍得頭破血流，就是別人把你打得渾身是血。他們明明就是故意挑事，你能避開就避開嘛。」

  「弱者不得好死，強者不得好活，我要做強者！永遠的強者！」

  「誰說的？」

  「我父親。」秦命神色稍稍黯然，不過接著釋然，又拿起個點心嘗著。

  彩依張了張嘴，小心看了看秦命的臉色：「你……恨他們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別人都說他們其實是……」

  「恨？我為什麼要恨。他們不會拋棄我，不會拋棄親人。」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彩依知道碰到了秦命的傷心往事。

  「我沒事了，放心吧。」

  「對了，玥晴師姐讓我提醒你，你沉默這麼幾個月突然公開展現出靈武境實力，會引來很多關注，惹來更多人打壓你，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我怕過嗎？八年了，終於讓我突破靈武境了，這只是開始，我會變得更強，讓青雲宗高層真正的重視我，我總有一天會解救我的親人和二十萬城民。」秦命說的隨意，可語氣里透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堅定。

  「你別這麼著急，八年了都忍過來了，還在乎現在？這段時間如果真的感覺有誰要害你，就跑到玥晴師姐那裡，我們不能救雷霆古城，但肯定能保護你的……」

  「嘭！！」

  倉庫大院的鐵門被轟隆跺開，趙烈帶著他的跟班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趙烈！你來這幹什麼！」彩依氣惱，嚇我一跳。

  趙烈並不意外彩依在這：「這不是彩依師妹嗎？好久沒見了，我都不敢認了。」

  「我問你話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趙烈到哪還需要跟你匯報？」

  「這裡不歡迎你，出去！」彩依很清楚他們來做什麼。

  「這裡是你家嗎？」趙烈露出壞壞的笑容，幾個跟班也不客氣的嘿嘿笑。

  「你……」

  秦命坐在石凳上起都沒起，自顧自吃著點心：「跟幾個垃圾犯不著生氣。」

  「罪民秦命，你剛剛說什麼？敢不敢再說一遍？」趙烈走向了他們。

  「這些年說了很多次了，怎麼，聽上癮了？」

  彩依趕忙提醒：「秦命，他現在不是以前的趙烈了。」

  「我也不是以前的我。」秦命隱忍兩個多月，連續突破，今天雖然被楚華長老羞辱了，不過實力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淬靈境。

  「是嗎？」趙烈示意跟班們把鐵門關死，哼笑著站在秦命面前，垂著眼帘俯瞰著他。

  秦命挑眉瞟了他一眼，在石凳上站起來，高了他一頭，換成他垂著眼帘俯瞰趙烈。「有事？」

  趙烈剛剛提起來的氣勢當場就弱了，他惱怒：「秦命，我就不明白你個罪民特麼哪來的優越感！」

  「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我要向你挑戰！」 趙烈不想跟他廢話了，只想狠狠地虐揍秦命，出口惡氣。他氣勢一定，雙手竟湧出了烈焰，熊熊燃燒。

  靈力外顯，靈武境！

  「兩個月沒見，靈武幾層重天了？」秦命瞥了眼他手上火焰，並沒有意外。

  「靈武！三重天！」趙烈豪情挺胸，他消失這麼久其實是被楚華長老帶走開小灶了，是他姐姐幫他爭取到的機會，在楚華長老那裡苦練，被用心指導，連升兩重天，從初入靈武境晉入靈武三重天。

  那群跟班都替趙烈自豪。

  「秦命聽好了，我們趙烈師兄通過了今天的測試，成績第一名，還被楚華長老額外贈送了株靈珠草！」

  「你知道什麼是靈珠草嗎？那是中品靈草！」

  「十天後，我們趙烈師兄要走進武宗閣，接受更強的武法傳承，以後可能不止是親傳弟子，還可能成長為金翎弟子。而你，繼續在這個倉庫里打雜吧，哈哈。」

  「從今往後，你只能站在我們趙烈師兄的身後望望他的背影了，哈哈。」

  秦命神色終於有了點波動，靈珠草嗎？他目光瞥向趙烈的腰間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