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大恩大德

  節度使衙署位於銀州城的正中心，高牆深院，當初建設的時候就是為了將它建成一座城中的堡壘，最後的屏障。

  且衙署中武器、糧食都準備的充足，因而才能頂住了野利興真手下一波波的進攻。

  打到現在房當烏爾列的身邊只剩下三千餘人了，苦苦支撐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正無計可施時忽聽得牆外喊殺聲四起。

  「大人，外面……外面打起來了！」

  房當烏爾列忙登上箭樓一看，果然城中有人廝打。

  房當烏爾列不由得大喜，是哪裡來的援軍？自己的人緣很一般，也沒什麼過命交情的朋友。

  再說，他根本就沒有派出去什麼人求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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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房當烏爾列便要趁著這個機會讓人開門殺出城去，給野利興真來個兩面夾擊。

  一個党項人卻說道：「大人，這……這種砰砰聲，好像是……是魏人的妖法啊！」

  「啊？」房當烏爾列當時就懵了——魏人殺進來了？

  可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思忖片刻就拿定了主意：「開門打出去，殺野利興真的人！」

  雖然這幾天打下來兩方都有損失，到底房當烏爾列是吃虧的一方，手下的人或戰死或逃判，就只剩下這三千死士了。

  魏國人既然敢打進來，自然便是沒有將這些前兩天才從他們手下逃走的人放在眼裡。

  所以現在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機會了！

  房當烏爾列抽出刀來喝道：「跟我殺出去，不要和魏人為敵！抓到野利興真者，賞銀千兩！活捉者賞兩千！」

  野利興真一系再也沒想到，自己這邊打得好好的，眼看著就要把可恥的叛國賊和其黨羽爪牙圍困在節度使衙里孤立無援做困獸之鬥了，突然冒出來鋪天蓋地的一群魏人橫叉了一腳。

  他們本就對這些打敗了細封朝光的魏人心懷忌憚，今次被打上門來才知道魏人會妖法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那些用弓箭的人也還罷了，穿著厚實鐵甲輪著鐵骨朵的也可以接受。

  可那些用一根鐵棒棒指著你而後突然電閃雷鳴就有人哀嚎倒地的不是妖法是什麼？

  還有在街上拐彎處一群党項勇士彎弓搭箭嚴陣以待瞄準接口，只等魏人一冒頭就亂箭齊發射死他們。

  結果等來的卻是伸出來一隻手，朝人群里丟過來一個哧哧冒煙的鐵疙瘩，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倒下一片人，這不是妖法是什麼？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些龜縮在節度使衙署里的房當烏爾列手下的叛軍也跟著一窩蜂的沖了出來！

  這不是更坐實了房當烏爾列是叛國賊的罪名了嗎？

  「殺了房當老賊！給國舅爺報仇！」野利興真大吼一聲，親自帶著人往房當烏爾列沖了過去。

  一個時辰後，戰鬥終於平息了。

  房當烏爾列衣袍上都是血跡，不過都是別人的。能在如此慘烈的巷戰中全身而退也是一門藝術。

  他手裡拎著野利興真的人頭大踏步的走進廳內來到秦顯跟前雙膝下跪奉上人頭道：

  「秦太傅在上，小人銀州節度使房當烏爾列叩見秦太傅大人！」

  秦顯點了點頭問道：「手上是誰的人頭？」

  房當烏爾列忙說道：「這個是羽林中郎將野利興真的首級。他的哥哥便是野利乙新，他的堂姐野利蘭便是西涼皇妃。」

  「知道了，將人頭拿下去吧。」秦顯看著野利興真那呲牙咧嘴的猙獰表情實在倒胃口。

  「野利乙新不是在夏州城下見識不好跑到銀州來你開城收留了他們嗎？為何又打起來了？」

  房當烏爾列就等著秦顯問起這個呢，忙說道：

  「秦太傅明鑑，小人雖然是個党項人，做了西涼的節度使，可卻對西涼朝廷許多作為都極為不滿。

  上次米擒不穀帶人去勝州打草谷我就極其反對，他還想邀我一起出兵，被我言辭拒絕了！

  我知道大魏才是天下正統，日後必當一統中原，威加海內，八方來朝！」

  秦顯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說重點！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現在大魏都打到這裡來了，你說這些不覺得晚點了嗎？」

  「是，是……」房當烏爾列忙說道：「本來聽說大人帶著天兵打到夏州去了我便想要納城投降歸順天朝，奈何又有許多米擒不穀的殘部跑到了銀州城中。

  我想著這些人頑冥不化，若是現在就投靠大魏其中肯定有人不服，到時候必生事端，還是應先教化教化他們的好，因而便耽擱了下來。

  誰想到不幾天又有大人在夏州城下大敗細封朝光，野利乙新帶著兩萬餘人也逃到了銀州。

  我想著野利乙新自己切身體會到了大魏的厲害，只要我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跟他說個明白，說不定他也會棄暗投明，肯跟我一起投靠大魏。

  誰想到這廝執迷不悟，還罵我是反賊，就要殺我。

  我一個人死不足惜，可是我死後手下這些士兵勢必要為他所用，到時候又要去和大魏為敵，這還了得麼？

  無奈之下我只得將他殺了，為了大魏除去一個禍害。

  誰知慌亂中走漏了風聲，被野利興真知道了，便四處放話說我謀反，還策反了我手下許多不明真相的將士，反將我圍困在府衙之中。

  若不是秦太傅帶人趕到替我解了圍，小人只怕此遭生死難料了！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小人願為大人牽馬墜蹬追隨大人鞍前馬後！」

  說罷又伏地磕頭砰砰有聲。

  秦顯不禁也驚呆了，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可以把臨陣倒戈賣國求榮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照你這麼說，你是一心要歸順大魏咯？」

  房當烏爾列又磕頭道：「小人自願歸順，為大魏效力，還請秦太傅不計前嫌，給小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秦顯道：「節度先起來說話吧，我也不過是個太傅而已，節度身居高位，雖然有心投奔大魏，我卻做不得主。等我將此事稟明朝廷，到時候自有發落。」

  房當烏爾列聽了這話臉色不禁有些難堪，諂媚笑道：「還請秦大人多多替罪人美言幾句，小人感激不盡，終身不忘大人恩德！」

  說著又磕了個頭才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站著。

  秦顯道：「你放心吧，陛下和廣親王都是任人唯賢的明君賢臣，若是知道了你有這樣的深明大義，定然歡喜，自會委以重任的！」

  房當烏爾列忙說道：「都靠太傅提攜！」

  秦顯和藹一笑，拍了拍比自己大二十歲的房當烏爾列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放心，你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裡了。雖然我現在無權決定你的去留，卻也不會為難你的。

  現在銀州城中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還要你這個節度使來收場嗎！」

  房當烏爾列大喜，忙說道：「大人放心，小人自當盡心竭力為大人分憂！」

  秦顯道：「先讓你的人將城中的屍體都清理出城掩埋，再救治傷員。

  我這裡也要發安民告示，宣告銀州已是我大魏的領土了，讓那些逃難在外的百姓都重返家園。

  鑑於你這個節度使棄暗投明有功，我也不會為難城中的党項人，將他們都一視同仁視作我大魏百姓。

  再將城中殘部都聚攏起來，仍然歸你調遣，日後自有你立功的機會！」

  「多謝大人大恩大德，烏爾列誓死不忘！」房當烏爾列又磕頭如搗蒜。